周飛隨之俯身,暗中瞥了一眼,只見屏風后面居然是一張床榻,一個美艷的婦人玉體半露,伏在榻上,金色的長發瀑布般垂下,掩住雪白的香肩,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那雙碧綠的眸子猶如湖水,洋溢著濃濃的喜悅和眷慕。
    屏風掩上,阻斷了視線。
    周飛心下暗道,卻是一名絕美的胡姬,單論容貌,絲毫不遜于自家妻子,風情猶有過之。
    只驚鴻一瞥,周飛便將額頭貼在地上,不敢再看。
    那位程侯敞襟披著一件玄黑的長衣,衣襟用金線繡著云紋龍飾,隨意中流露出泰然自若的貴氣。
    他坐在書案后,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只穿著單衣的周飛。
&nbs-->>p;   失去小罐子的周飛依然維持著驕傲的外表,但底氣全無,光鮮的外表下,內里早已朽弱不堪。
    正如同用慣外掛的玩家,無不成為外掛的囚徒一樣,一旦失去外掛,連正常玩家的水準都不如。
    周飛的自信和自負全都建立在小罐子的老爺爺之上,失去小罐子,對他的自大無疑是毀火性打擊。
    他現在跪在這里,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名聲和地位,他可以放棄一切,只要能撐起外表虛幻的榮光,連尊嚴和底限都可以拿來做交易。
    在他眼中,外人的歡呼和贊美聲不僅比妻子貞潔更重要,甚至超過他的尊嚴和生命,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尤其是在這一切唾手可得,卻隨時可能成為奪命枷鎖的時刻,做出這樣的選擇并不奇怪。
    看他俯首貼地,撅著屁股,乞討著主人的寬恕和恩賜的模樣,就像一條被打斷脊梁的狗,只少了條可以搖擺的尾巴……程宗揚心下苦笑,自己果然是濫好人。
    這種踩在別人頭頂拉屎拉尿,予取予求的風光時刻,自己感受到的不是得意,而是一絲同情。
    周飛固然是靠外掛支撐著他的自信,自己又何嘗不是?短短兩年間,自己從純粹的菜鳥一路突破到六級,難道靠的是自己天賦異稟,毅力過人?當然不是,自己所倚仗的同樣是外掛:生死根。
    觀海用尸傀封住自己的生死根,已經給自己敲響警鐘,就像周飛一樣,自己的倚仗也可能有一天會失去,而自己又做了什么呢?仔細數數,自己真正下力氣勤修苦練的日子,唯有孟非卿孟老大強迫式督促自己那段時間,算是給自己狠狠打下了基礎,其他時候差不多都是靠著生死根一路躺過來的。
    假如有一天,徹底失去生死根的輔助,自己還有機會精進嗎?要知道,生死根被尸傀封印,正常的吐納調息可不受影響。
    別人真氣耗盡,都是靠打坐運功來回復,自己呢?連這種基本功都懶得練,全靠著鼎爐夠多,一路雙修打混。
    光憑自己的意志力苦修,怕是連維持境界都難。
    他看著腳下的周飛,暗暗道:如果失去生死根,自己會不會也和他一樣,信心崩潰,尊嚴掃地,甚至為了名利搖尾乞憐?程宗揚心下暗暗搖頭。
    死也不會!寧死不屈!如果沒有自己,這個來自大弁韓的周族少主,命運的垂青者,也許會有不同的人生,也許會成為另一個故事中的主角,風光無限……
    個屁。
    自從被廣源行盯上,而周飛沒有斷然拒絕開始,他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只會像一匹供人驅使的牲畜那樣,被廣源行套上籠頭,系于槽櫪之間,榨盡最后一點價值。
    總有一天,他會和現在一樣,向行里的掌柜和執事親手獻上他的妻子。
    以黎錦香的聰明和堅忍,不會沒有設想過與周飛聯手,擺脫廣源行的束縛。
    而她最終做出這樣的選擇,顯然對周飛徹底失望,找不到一絲逃脫的可能。
    他遇到自己,也許并非不幸,而是另一種幸運。
    至少自己不會把他的妻子當成吃剩的點心,隨意丟給手下。
    也不會像馭使牛馬一樣,把他的血汗、尊嚴一點一點剝奪干凈。
    膀胱的尿意越來越強烈,周飛咬得牙根發酸,才勉強忍住。
    良久,頭頂傳來一句話,「聽說你們還沒有合巹?」周飛來之前,不止一次在腦中構想過,自己如何在侯爺面前鋒芒畢露,技驚四座,最后如何脫穎而出,使得侯爺對自己刮目相看。
    但現在,他只盼著這一切趕緊結束,好去一泄為快。
    周飛頭俯得更低了,他握緊拳頭,按照張惲教的話語說道:「劣奴尚末與妻子圓房。
    張公公已經驗過拙荊,并末失貞。」
    「是嗎?」張惲道:「回主子,奴才已經查問過,周氏夫妻雖然成婚,但末曾同床。
    立契前奴才奉命檢驗過周夫人的身子,其體白皙光潔,無惡疾隱患,可供入侍。」
    程宗揚笑道:「周少主做得不錯,本侯很滿意。」
    周飛咬緊牙關,然后沉聲道:「多謝侯爺恩典。」
    程宗揚走到兩人面前,低頭看著這對夫妻,「你們夫妻立下契約,愿為本侯奴婢,可是真的?」「千真萬確!」「立契之后,你新婚的妻子便歸本侯所有,末經本侯允許,你連碰都不能碰她,你愿意嗎?」「心甘情愿!」「以后你這貌美如花的嬌妻成了本侯的禁臠,只能與本侯行夫妻之事,甚至被本侯媟戲玩弄,你會不會后悔?」「死而無悔!」「好!」「果然是英雄豪氣!」程宗揚撫掌贊嘆道:「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行大事者不拘小節!英雄者,志高天下,心胸寬廣如海!」程宗揚豎起大拇指,欽佩地說道:「周少主英雄氣概,本侯自愧不如!」幾乎決堤的尿意忽然一松,周飛只覺一股熱血涌上心頭,周身血液如沸。
    英雄所見略同!連程侯都敬佩我!果然!我才是真英雄!「本侯見遍天下英雄人物,可略加試探,便原形畢露。」
    程宗揚握住右拳,重重擊在左手掌心,感慨道:「唯獨周少主,豪杰本色,能忍人所不忍!順利通過本侯測試,果真英雄了得!」周飛激動得渾身發顫,頭頂升起一圈白霧。
    是的,這是程侯的測試!他在試探我是不是真英雄!而我略試鋒芒,便令他心折!周飛嘶啞著嗓子道:「侯爺盡管測試劣奴吧!」「放心,我今后會多多試探你。
    不知周少主會不會害怕?」「劣奴無懼!」「周少主如此豪勇,世間莫比!
    」程宗揚語帶鼓勵地說道:「既然如此,本侯再試試周少主,從今往后,本侯會不遺余力地為你造勢,助你成為名震天下的英雄,舉世敬仰,英名遠揚。
    代價是你的忠心和服從。
    你可愿意?」名震天下,舉世敬仰,英名遠揚……「愿意!」「我說的服從是徹底的服從,你要在本侯面前放棄尊嚴,甚至人格,你也愿意?」這也是測試嗎?肯定的!周飛慨然道:「這是劣奴的本分!」程宗揚笑道:「以后就要叫主人了。」
    「是,主人!」張惲咯咯笑道:「主子都已經恩準了,你們夫妻趕緊施禮認主吧。」
    「劣奴周飛!攜妻子黎錦香,拜見主人!」張惲唱道:「一叩首。」
    「愿主人福祚永享,萬壽無疆!」「二叩首。」
    「愿主人龍體康健,無往不利!」「三叩首。」
    「劣奴夫妻愿生生世世效忠主人,永不背叛!」「少夫人,你呢?」黎錦香輕聲道:「愿意。」
    程宗揚勾了勾手指。
    見妻子遲疑著不肯動身,周飛心底頓時一急。
    幸好妻子沒有猶豫太久,終于低下頭,手足并用地爬在主人腳邊,只剩下小衣的嬌軀曲線畢露,那只圓潤的美臀一搖一擺,艷態橫生。
    程宗揚倚著扶手,斜坐在榻中,一手摸著黎錦香的粉頰,笑道:「給本侯為奴,你可覺得委屈?」黎錦香輕聲道:「夫君有命,妾身自當遵從。
    既然夫君大人已然應允,奴婢哪里有什么委屈?」「你身為奴婢,把你的第一次獻給本侯,你可愿意?」「奴婢愿意。」
    程宗揚大笑著撫住黎錦香的嬌軀。
    少婦含羞伏下身,像聽話的母狗一樣舉起屁股,任主人玩弄。
    「好個溫柔賢惠的少夫人!」程宗揚贊道:「周少主好福氣。」
    周飛訕訕地笑了一聲。
    「還不趕快退下?」中行說陰惻惻道:「主子要操你老婆了。」
    房門關上,程宗揚松開手,搖頭道:「何必呢?」黎錦香伏在他膝上,輕笑道:「主子不知道周飛這種人。
    他最擅長的不是狂妄自大,也不是深入骨髓的自卑,而是自我安慰,自我陶醉。
    如果沒有今天這一場,只讓他簽下文契,你猜他以后會怎么想?」程宗揚摸著下巴道:「怎么想?」「如果他不在場,將來他會欺騙自己,認為是我背叛了他,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在我身上。
    然后幻想自己是一個為了大業,不惜忍辱負重的悲情英雄,不停地自我欺騙,自我麻醉。
    而在他空想出來的幻境中,我和你都會是壞人,是用來襯托他光明偉岸的道具。」
    「只有讓他親身經歷這一切,將這一切刻在他的記憶里,才不會被虛妄的臆想推翻,才會讓他的空想無害化。
    他會幻想自己是懷才不遇的英雄豪杰,而你是識英雄重英雄的上位者,我是甘愿為了他付出一切的多情女子。
    他會用各種幻想的細節來美化你我,幻想我們三個如何對抗整個世俗的偏見,即使不被人理解,仍堅定不移。」
    黎錦香笑了起來,「這樣一來,你以后可以不用在乎他任何感受,他自己就會合理化一切。」
    程宗揚沉默片刻,嘆息道:「你好像在廣源行學了很多?」黎錦香微笑道:「刻骨銘心。」
    程宗揚搖頭道:「可我還是想不出來,周飛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丹霞宗那位柴宗主當年也是英姿勃發的俊杰,他那位夫人同樣是芳名遠揚的如花美眷,如今比起周飛,更要不堪十倍。」
    「那份文契……」「沒錯,正是他們當年簽過的。
    行里的執事高興時會拿出約書,讓柴氏夫妻念來取樂,我有幸聽過一次。」
    黎錦香挑起唇角,「你現在知道廣源行是如何以名利為餌,消磨志氣了吧?所謂:英雄豪杰至此無不低頭屈膝,貞潔女子入內盡皆寬衣解裙。」
    「……這廣源行怎么聽著跟公廁一樣?」「哪里一樣了?」黎錦香笑道:「廣源行比起溷廁,可要臟上百倍千倍。」
    程宗揚憐愛地撫住她的面孔,「我現在還不知道怎么解除你的噩夢,但這將是我以后的責任。」
    「不用同情我。」
    黎錦香嫣然笑道:「看到他們給我精心挑選的丈夫成了這副模樣,我做夢都會笑出聲來。」
    程宗揚心下暗道:我已經看到你摧毀廣源行的決心了。
    一切都不放過,一個都不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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