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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不速之客

      &gt;t;&#160;&#160;&#160;&#160;程宗揚點頭道:“蒲先生行事周密,小心是應該的。”

      &#160;&#160;&#160;&#160;“實不相瞞,蒲某已經接來獨孤參軍,眼下就在外面車上。”

      &#160;&#160;&#160;&#160;蒲海云說著叫過女兒,讓她去請獨孤參軍進來,一邊道:“蒲某來時還心懷忐忑,唯恐侯爺遇險。以侯爺的身份,便是擦破塊油皮,也是萬金莫贖。”

      &#160;&#160;&#160;&#160;蒲海云慶幸地拍了拍胸口,“眼下親見侯爺安然無恙,在下這懸著的心,總算能放下來了。”

      &#160;&#160;&#160;&#160;程宗揚含笑聽著,這蒲海云雖是胡人,但舉止頗為斯文,沒有多少商人的市儈氣。不過該放低姿態的時候,身段也足夠柔軟,上來就猛拍馬屁,一點兒都不帶含糊的。

      &#160;&#160;&#160;&#160;“蒲先生客氣了,你我素昧平生,怎會如此抬愛?”

      &#160;&#160;&#160;&#160;“蒲某對侯爺仰慕已久,”蒲海云道:“當日在娑梵寺初會,侯爺英雄氣概了得,蒲某早已心折不已。”

      &#160;&#160;&#160;&#160;說話間,蒲海云的女兒帶著一男一女進來,前面那位一張俊臉帥氣十足,果然是京兆府法曹參軍獨孤謂。

      &#160;&#160;&#160;&#160;只不過獨孤郎這會兒可夠狼狽的,蓬頭跣足,衣冠俱無,身上只裹了條破舊的毯子,佳人落泊,令人望之生憐。

      &#160;&#160;&#160;&#160;想來也是,他換了自己的衣物誘敵,被擒之后,那些衣冠都成了罪證,能給條毯子披著,已經是人情了。

      &#160;&#160;&#160;&#160;程宗揚上前拉住他的手,“獨孤郎……”

      &#160;&#160;&#160;&#160;昨晚一場驚濤駭浪,大伙兒同經生死,此時相見,程宗揚千萬語都堵在喉頭,半晌才笑道:“人沒事就好。”

      &#160;&#160;&#160;&#160;獨孤謂慘然笑道:“侯爺萬安。在下被投入推事院大獄中,幸得這位蒲先生仗義疏財,用重金作保,將在下保了出來。”

      &#160;&#160;&#160;&#160;程宗揚長揖一禮,“多謝蒲先生。”

      &#160;&#160;&#160;&#160;“不敢當,不敢當!”蒲海云起身避到一旁,“蒲某世居泉州,深受皇宋天恩,本國正使有事,敢不盡心!”

      &#160;&#160;&#160;&#160;程宗揚道:“都說推事院是鬼門關,無論官民,避之唯恐不及,卻不料蒲先生竟能從推事院中贖人出來。”

      &#160;&#160;&#160;&#160;“其實還是托了侯爺的福。”蒲海云感慨道:“侯爺遇襲的消息出來,我們這些商賈憂心如焚,都說侯爺身份貴重,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生得了?后來聽聞獨孤參軍不顧性命,與侯爺易服,引走刺客,堪稱忠義無雙,蒲某感佩得五體投地。后來得知獨孤參軍被拘在推事院,蒲某斗膽,打著侯爺的名號前去交涉,好在那位索推事是個極明理的人物,蒲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后以身家性命作保,方才將獨孤參軍保了出來。”

      &#160;&#160;&#160;&#160;“原來如此!蒲先生可謂義士!”

      &#160;&#160;&#160;&#160;這蒲海云膽量不小,竟然別出心裁,打著自己的旗號去要人。那個索元禮貪婪成性,想必給他塞了不少好處……

      &#160;&#160;&#160;&#160;這邊張惲取了赤金臂釧過來,蒲海云連連辭謝。

      &#160;&#160;&#160;&#160;程宗揚道:“這是給令嬡的一點見面禮,你若是不收,我心里難安。”

      &#160;&#160;&#160;&#160;蒲海云只得讓女兒收下,然后再次拜謝,“侯爺賞賜,蒲某不敢推辭。這次在下也帶了件禮物,還請侯爺笑納。”

      &#160;&#160;&#160;&#160;禮物?

      &#160;&#160;&#160;&#160;程宗揚心頭微動,抬眼往后面看去。

      &#160;&#160;&#160;&#160;隨蒲海云之女進來的還有一名女子,只是她披著帶有兜帽的斗篷,像影子一樣立在主人身后,安靜異常,讓人下意識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160;&#160;&#160;&#160;蒲海云拍了拍手。

      &#160;&#160;&#160;&#160;那女子順從地摘下兜帽,分開斗篷,只見棕褐色的長發波浪般傾泄下來,濃密無比。她臉上蒙著半幅薄紗,雪白的額頭點著一點紅記,那雙明媚的眼睛醒目之極,大得令人驚艷,眼線像是描過一樣又濃又深,瞳孔呈現出琥珀般的迷人光澤,豐滿的紅唇和鼻側的金環在輕紗下隱約可見,只是身量未足,體形纖細,看起來還是一名稚嫩的少女。

      &#160;&#160;&#160;&#160;她披著一條織著金邊的鮮紅長裙,華麗的裙裾挽在一側臂間,身姿婀娜。接著鈴聲輕響,那少女身姿搖曳著緩步上前,一手托起臂間的裙裾,從肩頭繞過,一邊走,一邊輕盈地旋轉嬌軀。

      &#160;&#160;&#160;&#160;長長的紅裙垂在地上,那少女雙手合什,舉過頭頂,伴隨著悅耳的鈴聲,雙足輕快地踏過,柔美而靈巧的步伐宛如花間的精靈。那條金紅相間的織物從她肩頭滑下,露出白嫩的香肩,然后是粉頸、酥胸、雪白的腰腹和雙腿。

      &#160;&#160;&#160;&#160;當少女最后一步邁出,鈴聲停止,只見廳中一亮,一具曼妙的玉體出現在眾人面前。

      &#160;&#160;&#160;&#160;那少女嬌嫩的胴體幾乎不著寸縷,遮面的輕紗下,柔頸修長而又優雅,剛剛發育的胸乳前垂著金黃的流蘇,白皙細嫩的肌膚猶如牛奶,鮮美動人,纖腰間系著一條金鏈,一條白色的薄紗纏在金鏈上,向下掩住羞處。

      &#160;&#160;&#160;&#160;那條紅色的長裙掉落在地,卻是一整塊長方形的織物,她腰肢輕柔地扭向一邊,雖然靜立不動,卻有著舞蹈一樣的韻律。那雙潔白的玉腿曲線玲瓏,腳踝掛著金色的鈴鐺,在她雙足和手掌上,都有著朱砂繪制出的繁復花紋。

      &#160;&#160;&#160;&#160;“這是蒲某在昭南港外買來的夷女。如今正值豆蔻妙齡,尚是完璧之身。”蒲海云道:“侯爺昨晚遇襲受驚,在下沒有什么能效力的,想來想去,只有這名小婢略有姿色,可供巾櫛。一則給侯爺壓驚,二則侯爺出門在外,身邊總得有幾個使喚人。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侯爺笑納。”

      &#160;&#160;&#160;&#160;那少女面上蒙著輕紗,看不出表情,但那雙琥珀般的眸子寧靜而又安分,溫馴得如同羊羔。

      &#160;&#160;&#160;&#160;程宗揚心旌搖曳,自己剛起意想著找個處女,這就送來一個,而且品質不凡的樣子,真是瞌睡了送來個枕頭。只可惜……

      &#160;&#160;&#160;&#160;程宗揚看了面無表情的賈文和一眼,硬著頭皮說道:“蒲先生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如此佳人,程某受之有愧。”

      &#160;&#160;&#160;&#160;“侯爺說的哪里話!這小婢出自蠻夷,能服侍侯爺這等了不得的英雄人物,可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

      &#160;&#160;&#160;&#160;“哈哈哈,天氣冷,趕緊把衣服披上。”程宗揚道:“雖然是婢女,到底是爹生媽養的,看她年紀小小,在家時想必也被家人視若珍寶,可別凍壞了。”

      &#160;&#160;&#160;&#160;“是在下冒昧了。”蒲海云趕緊致歉,一邊打手勢讓那名小夷女披上衣物。

      &#160;&#160;&#160;&#160;看著那夷女將長長錦緞披在身上,纏成一條華麗的長裙,程宗揚道:“這是紗麗?挺好看的。”

      &#160;&#160;&#160;&#160;“侯爺見聞廣博!”蒲海云豎起拇指,然后道:“此女出自遠洋異國,父母俱已不在,又無親人在世,如今年紀尚小,卻孤苦無依,還請侯爺垂憐,開恩收留。”

      &#160;&#160;&#160;&#160;機靈人啊,硬是把送禮說成求自己發善心,好收養孤女。可惜,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又是這種敏感的時候,斗然收入內宅,就算自己一萬個愿意,老賈他也不答應啊。

      &#160;&#160;&#160;&#160;程宗揚肚子里嗟嘆不已,面上倒是淡然大度,“蒲先生太客氣了。單只是送回獨孤參軍,程某已經承情十二分,豈能再受此重禮?程某何德何能,讓蒲先生如此抬愛?”

      &#160;&#160;&#160;&#160;“侯爺太過謙了。”蒲海云懇切地說道:“且不說侯爺是我等宋國商人的主心骨,單是侯爺主持推行的紙鈔,便讓在下這些生意人方便了不知多少,我等行商都將侯爺視為萬家生佛!”

      &#160;&#160;&#160;&#160;“哦?你也用過紙鈔?”

      &#160;&#160;&#160;&#160;“不瞞侯爺說,小的往天竺做生意,一去便是兩年多,年前在昭南登陸,才知道侯爺發行紙鈔的事。”蒲海云感嘆道:“以往我等萬里行商,所攜錢銖累贅無比,甚至得堆在艙底充作壓艙石。如今有了紙鈔,一紙便抵千貫,輕巧何止萬倍?單此一項,程侯便功德無量。再則以紙為鈔,首推的就是一個信字,我等商賈最重信譽,侯爺以信義為重,堪為吾等表率。”

      &#160;&#160;&#160;&#160;這吹得似乎有點過火,但正撓到程宗揚的癢處。自己一力推行紙鈔,背后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深刻理念和宏大構思,只不過理念太過先進,一直恨無知音能解其意,深感自己的俏媚眼全都作給瞎子看了。

      &#160;&#160;&#160;&#160;蒲海云對紙鈔的理解不過泛泛,但一個信字,正說到自己心坎里。本來只是看在獨孤謂的面子上略做寒暄,這會兒不由興起,談起了錢銖和遠洋的生意,在蒲海云的刻意迎合下,倒是頗為投契。

      &#160;&#160;&#160;&#160;得知蒲海云走的便是從泉州到昭南,再到占城、耽摩的海路,正是祁遠從昭南人口中打聽到的航線,于是又叫來祁遠,細加諮詢。

      &#160;&#160;&#160;&#160;趁著祁遠與蒲海云談論,程宗揚道罪先行離開,然后親自將獨孤謂帶到廂房安置,讓張惲取了自己的衣物給他換上,又送了些酒食過來。

      &#160;&#160;&#160;&#160;兩人把盞坐談,既慶幸彼此能在昨晚的圍殺中死里逃生,又感傷那些死難的兄弟們。但至于幕后的指使者,兩人都默契地沒有開口。畢竟獨孤謂身為朝廷命官,說出來只會讓他為難。

      &#160;&#160;&#160;&#160;臨了,獨孤謂問起泉玉姬的下落,程宗揚搖了搖頭,心下一陣苦澀。

      &#160;&#160;&#160;&#160;泉玉姬不知生死,四處打探也全無結果,這筆帳都不知道該記到誰頭上。

      &#160;&#160;&#160;&#160;安頓好獨孤謂,程宗揚回到廳中,蒲海云又勸說一番,見他堅辭不收,只好帶上小婢告辭。

      &#160;&#160;&#160;&#160;祁遠親自相送,叮囑他不要泄漏程侯的狀況。蒲海云連聲稱是,對于程侯拒收自己帶來的美婢深表了一番惋惜和遺憾之情,當然也少不了對程侯高風亮節的欽佩之意。

      &#160;&#160;&#160;&#160;送走客人,祁遠回到廳中,遠遠便聽到有人叫嚷道:“無事獻殷勤,非奸既盜!我看那家伙就不是個好鳥!”卻是袁天罡在大放厥辭。

      &#160;&#160;&#160;&#160;祁遠訝道:“袁爺,你怎么來了?”

      &#160;&#160;&#160;&#160;袁天罡伸手道:“給我錢。”

      &#160;&#160;&#160;&#160;程宗揚道:“不是給過你了嗎?”

      &#160;&#160;&#160;&#160;“不夠!最少再加五百!”

      &#160;&#160;&#160;&#160;“頂多給你五十。”

      &#160;&#160;&#160;&#160;袁天罡爽快地說道:“那就五十!誒,我說了是金銖吧?”

      &#160;&#160;&#160;&#160;“銅的你要不要!滾!”

      &#160;&#160;&#160;&#160;程宗揚讓張惲取了五十銀銖,袁天罡一把搶過錢銖,罵罵咧咧走了。

      &#160;&#160;&#160;&#160;程宗揚當然沒指望一百五十銀銖就能搞出高壓電網,不過袁大科學家沒有經費支撐,幾十年混得跟狗一樣,整天裝神棍,浪蕩慣了,不給點壓力,誰知道這龜兒子潛力有多大呢?

      &#160;&#160;&#160;&#160;“航路的事怎么樣?”

      &#160;&#160;&#160;&#160;“從泉州南下,到占城和三佛齊,這段海路是晴州商人們走熟的。從三佛齊去天竺的船只也不少,只是晴州商人走得不多。”祁遠道:“他話里話外,沒少打聽我此行的目的,似乎是擔心搶他的生意。”

      &#160;&#160;&#160;&#160;程宗揚道:“聽說蒲氏在占城的生意做得挺大,有些擔心也是情理之中。不過我總覺得他的心思不止這么一點。”

      &#160;&#160;&#160;&#160;獨孤謂是昨晚圍殺現場的關鍵人物,縱使各方都覺得他是個燙手的山芋,丟得越遠越好,也絕不會輕易交給一個外來的商人。就算蒲海云手眼通天,在推事院中也有路子,也沒人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只靠作保就私下把人給放了。除非有別的緣故,或者他給的保金實在太多……

      &#160;&#160;&#160;&#160;祁遠道:“會不會是他打聽到程頭兒在宋國的關系,想趁機攀個高枝?”

      &#160;&#160;&#160;&#160;“要是這樣,他這一鋪押得可不小。”程宗揚道:“萬一獨孤謂泄漏點兒涉及宮中的風聲,他這個保人少不得要倒大霉。”

      &#160;&#160;&#160;&#160;程宗揚琢磨了一會兒,問道:“賈先生,你看呢?”

      &#160;&#160;&#160;&#160;“觀其行止,一是打探主公的生死,二是借獨孤參軍與主公搭上關系。但其居心如何,著實難測。”

      &#160;&#160;&#160;&#160;“嗯?你這不是分析得挺清楚嗎?怎么難測了?”

      &#160;&#160;&#160;&#160;“屬下有一事不解,”賈文和道:“他為何要帶女兒來?”

      &#160;&#160;&#160;&#160;程宗揚皺起眉,蒲海云的女兒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別說長的什么模樣,自己連她身段如何都沒看出來。

      &#160;&#160;&#160;&#160;祁遠打趣道:“不會是想送給程頭兒當妾吧?”

      &#160;&#160;&#160;&#160;“怎么可能?”程宗揚道:“我這邊生死還都不一定呢,他就這么上趕著要送女兒?何況人家不是還帶了一個嗎?他要有這心思,用得著專門送一個艷婢來分寵?”

      &#160;&#160;&#160;&#160;祁遠點頭道:“倒也是。”

      &#160;&#160;&#160;&#160;程宗揚道:“他一個跑遠洋生意的宋國商人,打探我的生死做什么呢?就因為我是宋國正使?”

      &#160;&#160;&#160;&#160;祁遠道:“剛才閑聊時,他說蒲氏世居泉州,在宋國治下,以經商為業,還在市舶司當了個小官,深受宋國皇恩,辭懇切得很。”

      &#160;&#160;&#160;&#160;程宗揚摸著下巴道:“原來還有宋國的官職?”

      &#160;&#160;&#160;&#160;賈文和道:“蒲氏用心且不問,其既然有求于主公,不妨使之一二。”

      &#160;&#160;&#160;&#160;程宗揚點了點頭,自己在長安勢單力孤,多一分助力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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