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這世上的文人的清高勁兒總是很容易令上位者頭疼。
如今明承宇顯然就是一個讓李昀頭疼的存在。
而且對方的身份還很不一樣。
若是換做旁人,李昀哪里會花時間周旋?誰讓眼前這塊榆木偏生就是明令宜的兄長呢?又偏偏是因為明令宜而對自己產生不滿的明承宇,李昀就算是心頭再不滿,也只能按捺住。
“承宇兄。”即便是后來登基成為大燕王朝的靖安帝,但每次李昀私下見明承宇時,都還用的是當年在邊塞時的稱呼,眼下也是一樣。李昀看著擋在自己跟前的男人,“好久不見,朕多次召你入宮,但似乎承宇兄都有事要忙,沒時間見朕。”
明承宇扯了扯嘴角,“多年不見,皇上倒是越發會找借口,維持著面子功夫了。”
能把他公然拒絕,解釋成太忙,明承宇是越瞧著李昀越是覺得這廝虛偽至極。
李昀哼笑一聲,很難讓人看清楚他此刻究竟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承宇兄說笑了,人總不能一直都活在天真中,不然,到時候是怎么做的刀下亡魂,都不知道,是嗎?”李昀平靜說。
這話便倏然一下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明承宇面不改色,“皇上說的自然是極有道理,但草民倒覺得遠離紛爭,做一田舍翁,天真也無妨。耕田而食,織布為衣,這樣的天真應是跟皇上的富貴生活完全不一樣。我想,元娘也是愿意的。”
這番話,成功讓李昀變了臉色。
李昀如何聽不出來明承宇這是在告訴自己,有朝一日,他是會帶著明令宜離開,讓明令宜跟他再無瓜葛交集。
旁的事情李昀都能忍,但唯獨這件事情,他忍不了一點。甚至,連像是現在這樣,明令宜還在自己的身邊,但別人說一句要帶她走,離開自己的話都聽不得一點。
“你好大的膽子!”李昀怒了。
天子一怒,周圍隨行的黑甲衛紛紛整整齊齊地一動,冰冷的鎧甲在這間食肆跟后院鏈接的長廊中傳來更加冷冰冰的金屬碰撞聲。
無端就能令人后頸發涼。
佩劍雖還沒有出鞘,但是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卻已經鋪天蓋地。
明承宇沒像是謝家那幾個沒用的軟骨頭,在面對這樣的李昀時,他還能保持面不改色。
“就算是皇上攔著,這也是草民要做的事。何況,如今皇上您又是以什么理由攔阻一個良民想要離開京城的腳步呢?皇上,您可是明君。”
明令宜剛急匆匆趕來的時候,聽見的就是自家兄長那句堪稱嘲諷值拉滿的“您可是明君”的話。
明令宜:“……”
有的時候,她覺得她在李昀跟前找死的技能,可能是有點什么家族淵源。
前朝她親爹因為直不諱開罪了前朝皇帝,最后落得個全家發配邊疆。
如今,她和明承宇,似乎也總是能把堂堂一國之君氣得變臉。
李昀張口,剛想說明令宜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的話,余光就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李昀知道明令宜素來將家人看得重要至極,這種時候再跟明承宇嗆聲,還不知道明令宜最后要幫的人是誰。
于是……
“大舅哥,若是你要帶著元娘離開,那也把我帶走好了。”
明承宇:“???”
這人有病啊?!
忽然示弱是怎么回事兒?
聽見這話的明令宜一時間也愣住了。
她走到兩人跟前,眼神疑惑地看向自家兄長,雖然沒說話,但是那意思已經很明顯,明令宜覺得李昀是被刺激狠了,這才會說出那么破罐子破摔的話。
能被誰刺激,當然是她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