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百強閉關創作的區域,已然成了排練場邊緣一處生人勿近的“音波危害區”。
起初,那薩克斯風傳出的還是時而激昂如驚濤拍岸、時而婉轉如小橋流水的嘗試性旋律。雖然偶有磕絆,但尚在可接受范圍內。黃家駒甚至還饒有興致地抱著吉他蹲在旁邊聽了半晌,試圖找出能和搖滾融合的點。
但很快,情況急轉直下。
danny似乎陷入了某種魔怔的狀態,他眉頭緊鎖,魂體因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微微發光,額角甚至滲出(魂力顯化)細密的汗珠。他不再滿足于簡單的段落拼接,而是試圖將“鐵肺”的爆發力與細膩情感的表達,在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小節里進行強制性的融合與對抗。
于是,那薩克斯風發出的聲音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那是一種怎樣的聲音啊!
前一個音符還如同林子祥附體,石破天驚,氣貫長虹,震得旁邊虛擬擺放的礦泉水瓶(意念造物)都在嗡嗡作響;下一個音符卻猛地急轉直下,變得如同幽咽泉流,百轉千回,那極致的反差和生硬的切換,讓聽者的心臟和魂體都跟著一起坐上了失控的過山車。
“yeeeeee——ah——~~~唔~唔~”
一聲撕裂長空的高音咆哮后,緊跟著是一段黏糊糊、軟綿綿、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嗚咽。
“砰!咚!鏘!(模仿鼓點節奏的強力吹奏)……淅瀝~淅瀝~嘩啦啦~(突然轉為模仿下雨的輕柔顫音)”
這已經不是音樂,這簡直是靈魂攻擊!是聽覺的酷刑!
第一個受不了的是離得最近的吳孟達。他正和周星馳、陳百祥蹲在地上,用不知從哪里搞來的虛擬撲克牌玩“斗地主”,試圖為他們的“痰罐麥克風”節目尋找靈感。
“頂……頂唔順了……”吳孟達臉色發青,手里的牌都拿不穩了,“danny仔呢把聲……再聽落去,我驚我連‘地主’都叫唔出……”
周星馳捂著一邊耳朵,表情痛苦中帶著他特有的抽象:“我感覺……我嘅腦漿……好似被佢拎去煲咗一鍋‘冰火菠蘿油’,又凍又燙,仲要系穿咗窿嘅……”
陳百祥更夸張,直接趴在地上,用撲克牌蓋住腦袋,呻吟道:“救我……我感覺我嘅靈魂……被強行塞進咗一部壞咗嘅洗衣機……又滾又涮……仲要系漏電嘎……”
不僅僅是他們,整個排練場都受到了波及。
正在和梅艷芳精心打磨合唱細節的張國榮,好幾次被那突兀的音波打斷,差點忘了詞。梅艷芳苦笑著揉著太陽穴:“哥哥,我哋系在排《緣分》定系在排《撞鬼》啊?”
張國榮無奈地望向danny的方向:“danny他……太投入了。”
連李小龍和林正英那邊都受到了影響。李小龍正在演示一個融合了截拳道精髓的起手式,動作剛猛凌厲,氣勢如虹。突然,一陣黏糊糊的嗚咽音波傳來,他一個趔趄,差點把腰給閃了(魂體意義上的)。林正英更是倒霉,他正在凝神繪制一道加強版的“安魂符”,被那魔音一沖,符紙上的朱砂(魂力顯化)差點畫成了蠟筆小新。
“豈有此理!”王天林導演氣得跳腳,拿著大喇叭就想沖過去,“陳百強!你系唔系想拆咗個排練場啊?!停手!即刻同我停手!”
潘學斌連忙攔住他:“王導,稍安勿躁。danny他似乎找到了新的創作方向,雖然……效果有些特別,但此時打斷,恐怕會前功盡棄。”他能感覺到,danny的靈魂波動雖然劇烈,但其中蘊含的那股冰冷晦暗的意念似乎被這狂熱的創作欲壓制了下去。只是這代價……有點大。
高進默默計算著概率,籌碼顯示,由于danny的魔音干擾,排練整體效率下降了百分之四十,但danny本人靈魂崩潰的概率也同步下降了百分之十五。利弊難斷。
“但系再咁落去,未等到演唱會,我哋就先被佢吹到魂飛魄散啦!”王天林痛心疾首。
就在眾人苦不堪,排練幾乎陷入停滯之際,一個慢悠悠的身影,拄著一根虛擬的文明棍,踱步走到了danny的“音波危害區”邊緣。
來人正是楚原導演。他依舊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淡定模樣,甚至還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一包虛擬的花生米,一顆一顆地剝著吃。
他站在那里,既沒有捂耳朵,也沒有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微微瞇著眼睛,像是在欣賞什么絕世名畫一樣,聽著那足以讓普通人(鬼)發瘋的魔音穿腦。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周星馳都開始懷疑楚原是不是偷偷塞了隔音耳塞的時候,楚原終于慢條斯理地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那混亂的音波:
“danny仔。”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獨特的、安撫人心的磁性。沉浸在創作中的陳百強動作一頓,混亂的音符戛然而止。他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楚原,臉上露出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和疲憊:“楚導?有事?我正在關鍵時候……”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楚原不慌不忙,又丟了一顆花生米進嘴里,嚼了嚼,才說道:“你知唔知,拍電影,最緊要系咩?”
danny愣了一下,沒想到楚原會問這個,下意識地回答:“系……講故事?”
“錯。”楚原搖了搖頭,伸出兩根手指,“第一,系節奏。第二,系留白。”
他踱步上前,無視周圍一圈人投來的、如同看救世主般的目光,繼續說道:“你睇返你剛才吹嘅嘢。由極高到極低,由極剛到極柔,轉換之間,有冇鋪墊?有冇給聽眾一個喘息嘅空間?冇。你就好似一個心急嘅廚師,將鮑參翅肚同咸魚白菜一鍋亂燉,火候猛,時間急,結果呢?味道互相打架,食客(聽眾)唔系被鮮死,就系被咸死,最后咩味道都記唔住,只記得個鍋好難頂。”
這番比喻,既形象又毒舌,聽得旁邊的吳孟達等人拼命點頭,深以為然。
danny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楚原說的……好像有點道理?他剛才只顧著強行融合,確實忽略了過渡和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