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林導演的咆哮和周星馳寸步不讓的爭辯，如同兩根失控的琴弦，在熱火朝天的排練場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原本和諧投入的氛圍瞬間凝固，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目光在暴跳如雷的胖導演和一臉“我為藝術獻身”的喜劇之王之間來回逡巡。

“我頂你個肺啊！周星馳！你系唔系要搞砸成個演唱會先安樂？！”王天林氣得臉上的肥肉都在抖動，虛擬的大喇叭被他捏得吱嘎作響，“節奏！節奏你明唔明？！成段十分鐘嘅無厘頭棟篤笑加歌舞，你讓后面嘅梅艷芳張國榮點接？！觀眾（如果真有其他觀眾的話）嘅情緒點跟？！”

周星馳雙手一攤，表情無辜又帶著他特有的執拗：“導演，藝術嘅野，點可以用把尺嚟量啊？情緒就系要大起大落先過癮！由爆笑到感動，先顯得我哋嘅表演有層次，有生命啊！呢段唔可以剪，一剪，靈魂就冇咗一半！”

吳孟達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試圖打圓場：“哎呦，導演消消氣，星仔你都少講兩句……大家都是為了演出好嘛……不如各退一步，剪短少少，五分鐘點樣？”

陳百祥也趕緊幫腔：“系啊系啊，五分鐘，笑點密集，效果baozha，又唔會影響大局！”

“五分鐘？濃縮精華咩？難度好大嘎！”周星馳立刻表示技術上有困難。

“五分鐘？佢哋段嘢根本就應該全部拎去肥媽個垃圾筒！”王天林完全不買賬。

爭吵愈演愈烈，混亂的意念波動如同漣漪般擴散開來，干擾著原本流暢的能量運轉。幾個靠得近的、魂體尚未完全穩固的配角靈魂，甚至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

潘學斌眉頭緊鎖，掌心的文明薪火傳來一陣細微的、煩躁的跳動。他能感覺到，這片剛剛恢復生機的空間，因為內部的分歧而開始產生內耗。他看向高進，只見賭圣手中的概率籌碼正不穩定地閃爍著，代表整體和諧度的數值正在緩慢下降。

而站在舞臺邊緣的陳百強，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緊握著薩克斯風，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周星馳為了心中認定的“藝術”敢于和導演據理力爭，而自己呢？剛才卻因為王導一句“軟咗啲”就輕易放棄了自己開場的想法。一種混合著欽佩、自責與失落的復雜情緒，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也許……王導是對的？”danny低下頭，看著手中金光閃閃的薩克斯風，眼神迷茫，“《男兒當自強》確實更有氣勢……我自己的歌，或許真的……不夠力量，撐不起這場合……”他內心深處那個渴望被認可、害怕不被接受的聲音，又開始悄然作響。

就在這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danny，你覺得呢？”

danny猛地回神，發現張國榮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邊。哥哥的目光清澈而帶著理解，仿佛看穿了他內心的掙扎。

“我……我沒意見啊，聽導演安排就好。”danny下意識地扯出一個習慣性的、略帶靦腆的笑容，試圖掩飾內心的波動。

張國榮輕輕搖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danny耳中：“唔系問你對開場曲有冇意見。系問你，覺得星仔同王導，邊個有道理？”

danny愣了一下，看向那邊還在爭論的兩人，遲疑道：“我……我覺得大家都是為了演出好……”

“系為了演出好。”張國榮接過話頭，目光卻依然停留在danny臉上，“但用咩方式先系最好？系一味追求表面嘅聲勢，定系尊重每一個表演者內心最真實嘅表達？danny，我哋已經死過一次啦，難道仲要為咗迎合別人嘅期望，而委屈自己最真實把聲嗎？”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敲在danny的心上。他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絲震動。是啊，他們已經死了，在這個由執念和記憶構成的靈寂之地，還有什么比“真實”更可貴？

另一邊，潘學斌覺得不能再讓這場爭執繼續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氣，走到王天林和周星馳中間。他沒有大聲呵斥，只是平靜地開口，聲音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王導，星仔，可否先暫停一下？”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爭吵中的兩人同時停了下來。潘學斌身上那種務實、沉穩的氣質，以及他作為凈土“建筑師”和文明薪火持有者的無形威望，讓王天林和周星馳都愿意給他這個面子。

“潘師傅，你嚟評評理！”王天林氣呼呼地說。

“斌哥，你話系唔系好有道理？”周星馳也立刻尋求支持。

潘學斌沒有直接評判誰對誰錯，而是轉向王天林，問道：“王導，你擔心嘅系演出節奏同整體效果，對嗎？”

“當然啦！成個演唱會系一個整體！唔可以因為某一部分嘅突出而破壞全局嘎！”王天林拍著大腿強調。

潘學斌又看向周星馳：“星仔，你堅持保留，系因為你覺得呢段表演承載住你哋想表達嘅核心精神，系唔系？”

“百分百正確！”周星馳用力點頭，“呢段戲就系要話俾大家知，就算冇咗華麗舞臺，得張折凳，我哋一樣可以笑住面對，一樣可以散發光芒！呢種精神，同我哋對抗鏡像嘅核心系一脈相承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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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學斌沉吟片刻，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既然雙方嘅目標都系為了演出更好，咁可唔可以嘗試將段子進行優化，保留核心精神同最精華嘅笑點，但壓縮一下時長？比如，控制在六到七分鐘？同時，在編排上，王導可以適當調整前后節目嘅銜接，給觀眾情緒過渡嘅空間？”

他頓了頓，看向周圍所有關注著這里的靈魂：“我哋舉辦呢場演唱會，最終目的，系要向可能存在嘅‘觀察者’，亦向我哋自己，展示我哋嘅獨特性與凝聚力。如果內部先因為分歧而分裂，豈唔系本末倒置？”

潘學斌的話有理有據，既照顧了雙方的核心訴求，又點明了團結的重要性。王天林和周星馳對視一眼，火氣都消了不少。

“哼，如果佢真系可以壓縮到七分鐘以內，又保證效果，我……我都唔系唔可以考慮。”王天林嘟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