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的寂靜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世界一分為二。右耳僅存的模糊聽覺里,充斥著自身血液奔流的嗡鳴和遠處城市不真切的雜音。晏臨霄站在舊城區彌漫著血腥與怨氣的房間里,左掌櫻花印記灼燙,右眼黑暗,半邊身體仿佛已提前踏入墳墓。沈爻昏迷中發出的“替償”協議如同灼熱的炭火,懸在意識中,燙得他靈魂生疼。
他最終沒有接受。
那蔓延至鬢角19%的銀白,是他必須獨自承擔的重負。他不能,也絕不會再將沈爻拖入這無底的深淵。
然而,就在他準備繼續以這殘破之軀,強行吸納最后一部分怨氣,徹底完成這該死的“救贖”任務時——
一陣極其微弱、卻異常熟悉的電磁波動,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顆石子,透過他尚存的右耳聽覺和龍脈的感知,清晰地傳遞而來。
不是來自系統,不是來自敵人,而是來自……城市邊緣,那個曾經作為廢棄無人機堆放場的方位!
是阿七?!
他怎么會去那里?他想做什么?
幾乎在感知到這股波動的剎那,晏臨霄左掌的櫻花印記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卻堅韌的、屬于阿七的生物磁場信號,混合著一種極其特殊的、冰冷又帶著執念的數據流,沿著龍脈的能量網絡,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而上,與他建立了某種超越常規的聯系!
緊接著,一幕奇異的景象,通過這種聯系和龍脈的“視野”,如同海市蜃樓般,浮現在晏臨霄黑暗的“眼前”,也隱約共享到了直播間——
城市邊緣,那片巨大的、堆滿了之前被阿七操控后又因強行斷電而墜毀的無人機殘骸的“墳場”,此刻正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無數斷裂的機翼、扭曲的骨架、裸露的電路板……仿佛被無形的巨手拂過,發出了細微的、如同復蘇般的“滋滋”電流聲。殘骸內部殘存的、微乎其微的能源被某種力量強行激活、串聯!
是阿七!
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這里,癱坐在堆積如山的金屬垃圾中央,那雙原本死寂的眼睛里,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由執念驅動的光芒。他脊柱處那怨核植入的傷口早已停止流血,此刻卻如同一個無形的數據接口,正將他腦海中所有的記憶、所有關于妹妹的殘存數據、所有對復仇的不甘、以及對“守護”一詞最后僅存的理解,瘋狂地編譯、轉化,化作一道道磅礴的數據指令流,注入這片無人機的墳場!
他不是在修復,而是在……重構!
以自身殘存的生命力和意志為核心,以這片廢墟為材料,進行一場驚天動地的數據備份重構!
嗡嗡嗡——!
一架架殘破的無人機劇烈震顫起來,它們掙脫了銹蝕和損壞的束縛,依靠著內部被強行點亮的微弱能源和接收到的數據指令,如同被賦予了全新的、短暫的生命,掙扎著、搖晃著,重新升空!
它們不再整齊劃一,不再充滿攻擊性。它們的飛行軌跡笨拙而滯澀,機體上布滿了戰斗留下的傷痕和銹跡,有些甚至只剩下半邊翅膀,依靠著數據流強行維持著平衡。
但它們數量龐大!成百上千架殘破的無人機,如同從墳墓中爬出的不屈亡靈,匯聚成一片悲壯而沉默的金屬云團,緩緩升上城市邊緣的低空!
它們沒有武器,沒有掛載任何baozha物。它們只是……彼此鏈接,以一種極其復雜而低效的方式,構成了一張覆蓋范圍極廣的、不斷流動變化的簡易護城網絡!
而在這片殘破無人機群的核心,由數十架相對完好的無人機投射出的光線,共同交織、凝聚,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有些閃爍不穩的全息影像——
那是阿七的完美!
不再是之前被怨核扭曲的瘋狂模樣,也不是數據櫻花消散時的純凈。這個影像,更像是阿七記憶中,妹妹最真實、最鮮活的樣子——穿著干凈的病號服,坐在櫻花樹下,回頭望來,臉上帶著一絲羞澀又充滿期盼的、純凈無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