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的夜風不知疲倦地吹著,秦洛舒的抽噎聲終于漸漸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偶爾無法控制的細微顫動。眼淚流干了,心口那片被毒針扎過的地方,只剩下一種鈍重的麻木。林小鹿透過玻璃門擔憂地望過來,秦洛舒抬起袖子用力擦了擦臉,深吸了幾口帶著涼意的空氣,撐著欄桿站了起來。
雙腿還有些發軟,但一種冰冷的決心在她心底凝結成形。
“小鹿,”她推開門,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清晰,“幫我個忙。”
林小鹿立刻迎上來:“你說!”
“我手機…幫我拿出來吧。”秦洛舒指了指書桌,“然后…陪我下去走走。”
林小鹿二話不說,沖進去把那個被主人視為“燙手山芋”的手機拿了出來,遞給她時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
秦洛舒搖搖頭,又點點頭,接過手機,沒有開機,只是緊緊攥在手里,指尖冰涼。她甚至沒有再看一眼那個印著“jzy”字母的杯子。
兩人沉默地下了樓。
s大的夜晚并不寂靜,圖書館燈火通明,路上有三三兩兩晚歸的學生談笑風生,籃球場的方向傳來拍球聲和呼喊。這些鮮活的聲音和光影,反而襯得秦洛舒內心的空洞更加巨大。
她們沿著林蔭道漫無目的地走著,昏黃的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長又縮短。
“舒舒,你別憋著,想罵就罵出來,想哭就哭,我陪著你!”林小鹿心疼地看著好友蒼白的側臉。
秦洛舒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不遠處教學樓門口張貼的一張海報上,是系里即將舉辦的“古典詩詞讀書會”通知,主講人是頗受學生歡迎的蔡老師。
“小鹿,”她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個在陽臺崩潰的人不是她,“他不是混蛋。至少……在那個‘代練’的身份里,他對我……不算壞。”
“可是……”
“沒有可是。”秦洛舒打斷她,目光從海報上收回,望向遠處被城市燈火映亮的夜空,那里沒有星星。“是我自己搞錯了。‘野神’靳野……和那個陪我打游戲、聽我吐槽作業、會因為我操作失誤而無奈嘆氣的‘代練’,根本就是兩個人。不,應該說,‘代練’只是他隨手披上的一件馬甲,一件用來體驗‘普通人’生活的馬甲。”她扯了扯嘴角,那弧度依舊苦澀,“而我,恰好成了他這場角色扮演游戲里,一個配合演出的……路人甲。”
巨大的身份落差帶來的羞恥感,此刻清晰地壓過了被欺騙的憤怒。她想起自己在“代練”面前那些星星眼的崇拜、那些笨拙的撒嬌、那些自以為是的“接近”……在對方眼中,恐怕和那些狂熱粉絲的尖叫沒什么區別,甚至更可笑,因為她連他真實的身份都不知道。
“他生活在聚光燈下,是冠軍,是‘神’。”秦洛舒的聲音很輕,像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而我呢?一個剛進大學、連《紅樓夢》人物關系都理不清的普通學生。我們之間,隔著的何止是一個游戲段位?那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低頭,看著手中冰冷的手機。屏幕漆黑,映出她模糊而疲憊的倒影。
“所以,”她抬起頭,看向林小鹿,眼神里是強行凝聚起來的、近乎殘酷的清醒,“就這樣吧。就當……做了一個很美的夢,現在,夢該醒了。”
她終于按下了開機鍵。屏幕亮起,瞬間涌進來數十條微信通知和未接來電提醒,全都來自同一個名字——靳野(代練)。那些小紅點密密麻麻,像無數只焦慮的眼睛。
秦洛舒的手指懸在屏幕上,微微顫抖。她點開那個熟悉的頭像——一只拽拽的卡通野狼。最后一條消息停留在半小時前:
靳子硯:舒舒,接電話!求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