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西的一處院落里,與外界的緊張氛圍截然不同,院內種著幾株從江南移栽的桂樹,廂房里擺著一張西式長桌,桌上放著圓規、直尺和裝訂好的空白筆記本,墻角的鐵爐上燉著牛奶,散發著淡淡的奶香。范·德·貝爾赫穿著一身干凈的棉布長袍,正坐在長桌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上的黃銅圓規,這是趙羅給他的“優待”,也是一種無聲的提醒:舒適的生活,全憑他“傳授知識”的價值。
“范先生,今日該講冶金了。”推門而入的是安全局的士兵,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范·德·貝爾赫立刻收起散漫的神情,將桌上的圖紙攤開,這是他昨晚熬夜畫的西方熔爐結構圖,上面標注著風箱的位置、耐火磚的材質,還有控制爐溫的技巧。
院落的正屋早已被改成臨時課堂,二十名年輕工匠和三名學者圍坐成半圓,每個人手里都拿著炭筆和粗紙。這些工匠都是從軍工工坊里挑選出的佼佼者,有的擅長鑄炮,有的精通打鐵,卻從未接觸過系統性的西方科學;學者們則懂算術、通典籍,負責將范·德·貝爾赫的講解轉化為易懂的漢語記錄下來。
“熔爐的溫度,不能只靠風箱猛吹。”范·德·貝爾赫用生硬的漢語講解,手里拿著一根木棍指著圖紙,“你們看這里,要在爐壁開三個觀察孔,通過火焰的顏色判斷溫度,紅色是低溫,橙色是中溫,白色才是適合鑄炮的高溫。還有耐火磚,要用高嶺土混合石英砂燒制,這樣才不會被高溫燒裂。”
工匠們聽得聚精會神,有人忍不住提問:“先生,之前我們鑄炮,炮管總出砂眼,是不是和爐溫不均有關?”范·德·貝爾赫點頭:“沒錯!砂眼是因為鐵水澆筑時混入了空氣,除了控制爐溫,還要在模具底部開排氣孔,讓空氣能跑出去。另外,鐵水澆筑要一次性完成,不能中斷,否則會出現斷層。”
這番講解像一把鑰匙,打開了工匠們的新思路。當天下午,軍工工坊就按照范·德·貝爾赫的方法改造了熔爐,工匠們在爐壁開了觀察孔,用高嶺土燒制了新的耐火磚,還在炮管模具底部加了排氣孔。當第一爐鐵水澆筑完成,冷卻后打開模具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炮管內壁光滑,沒有一處砂眼,比之前的成品質量好了不止一倍。
趙羅每隔三日都會來院落“探視”,實則是檢查學習進度。他從不直接提問,只是坐在角落,聽范·德·貝爾赫講課,看工匠們記錄。有一次,范·德·貝爾赫講解火炮瞄準,提到“拋物線原理”,用幾何圖形畫出炮彈的飛行軌跡,趙羅突然開口:“范先生,除了前裝炮,西方還有更先進的火炮嗎?”
范·德·貝爾赫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答:“有……正在研究‘后裝速射炮’,炮管從后面裝彈,不用像前裝炮那樣每次都從炮口填裝,射速能快三倍,還能安裝瞄準鏡,打得更準。不過現在還只是試驗品,沒大規模裝備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