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沿岸的雨還在下,只是比起之前的連綿陰雨,此刻的雨勢更急更猛,像天河倒灌般砸在大堤上,濺起半尺高的水花。復國軍控制區的河堤哨所里,紅燈籠徹夜不滅,這是險情預警的信號,每隔一刻鐘,就有斥候騎著快馬,踏著泥濘往江南行轅送急報,馬背上的布袋里,裝著沾著泥水的水情記錄。
“報——!鄭州段大堤出現三處管涌,水流沖毀了外側護坡!”
“報——!開封段河堤滲漏加劇,沙袋堵不住了!”
“報——!水位還在漲!比昨日又高了兩尺,已超警戒水位三尺!”
江南行轅的議事廳里,急報堆成了小山。趙羅站在巨大的黃河水利圖前,手指沿著鄭州到開封的河段滑動,指尖的墨跡被汗水暈開。他身邊圍著水利官員和前線將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焦灼,黃河素有“三年兩決口”的說法,如今水位暴漲,若真決堤,不僅復國軍控制區的萬畝良田會被淹沒,前線的堡壘和補給線也會徹底癱瘓,更別說沿岸的百姓了。
“李銳,你立刻從平淮堡抽調兩個營,帶足沙袋和工具,馳援鄭州段大堤!”趙羅轉身下令,“另外,傳諭沿岸各州縣,征集所有能調動的民夫,青壯年男子全部上堤,婦孺負責運送物資!告訴百姓,守住大堤就是守住家園,復國軍與他們共進退!”
命令傳下,前線的部隊開始往河堤調動。士兵們扛著沙袋,踩著沒過腳踝的泥水,在大堤上排成長龍,將沙袋源源不斷地運往管涌處。沿岸的百姓也行動起來,老人推著獨輪車送干糧,婦女提著水桶送熱水,連半大的孩子都幫忙傳遞沙袋。鄭州段的大堤上,人頭攢動,雨聲、號子聲、沙袋入水聲交織在一起,成了最悲壯的抗洪圖景。
可趙羅的心里,始終壓著一塊石頭。他翻看歷史典籍時,見過太多“以水代兵”的慘劇,明末農民軍曾掘開黃河大堤阻擋官軍,清軍入關時也用過類似的手段。如今黃河水位暴漲,正是決堤的絕佳時機,清軍真的會坐視不管嗎?
這份不安,在次日清晨變成了現實。前往清軍對岸偵察的斥候,渾身泥水地沖進行轅,跪在地上喘著粗氣:“大都督!清軍……清軍不對勁!他們不僅沒派人加固河堤,反而在往后方撤營,連靠近河堤的幾個堡壘都空了!還有……還有一群穿工兵服的人,在他們那邊的河堤上挖坑,像是在埋什么東西!”
“挖坑?”趙羅猛地攥緊拳頭,心里的不安瞬間變成了驚覺。清軍撤退絕非怕洪水,他們的控制區在黃河以北,若決堤,首當其沖的是復國軍控制的南岸;而工兵在河堤挖坑,除了破壞堤防,還能有什么目的?“你看清楚了?那些工兵在做什么?”他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