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人愣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冊子,一臉理所當然:“不知道啊,手冊上就這么寫的。”
老羅當時正端著茶杯路過,聽到這話,腳下頓了頓。
他抬頭看了眼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最后什么也沒說,只是嘴角扯出一絲復雜的笑意。
這段對話被監控錄了下來,第二天就被我剪輯進了新員工的入職培訓教材,標題只有四個字:標準答案。
最難的一關還是在周振聲那里。
按照流程,新編的《高頻鏈路維護守則》必須經過專家組審閱。
我讓林小川把那本已經“面目全非”、刪除了所有個人印記的樣本送到了周振聲的案頭。
我在辦公室里等了一個小時。
林小川回來的時候,手里捧著那份文件,表情古怪。
“他罵人了?”我問。
“沒。”林小川把文件遞給我,“周老盯著看了半天,煙抽了三根,最后在末頁空白處寫了四個字。”
我翻開文件。
沒有署名,沒有那些習慣性的“閱示”或者大段的指導意見,只有一行力透紙背的鋼筆字:此法可行。
我合上文件,轉身打開身后的保險柜,把它放進了新建立的“匿名貢獻庫”,在封皮上打下了編號:a001。
“通知全所,”我關上柜門,金屬鎖扣發出清脆的咔噠聲,“從今天起,所有技術改進提案均以代碼標識,不再關聯任何個人。在這里,不需要英雄,只需要螺絲釘。”
一周后,全所進行了一次無預警的攻防演練。
二十個參演單位,面對模擬的高強度干擾,全部在規定時限內完成了認證遷移。
沒有人嘗試去使用那些所謂的“絕招”,沒有人去撥打那個曾經象征著權威的紅色電話,也沒有人去模仿某位專家的聲音來騙取權限。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只有鍵盤敲擊聲和機器運轉的嗡嗡聲。
總結會上,我沒講大道理,只是放了一段錄音。
那是rks系統三十年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人工喊話的嘈雜,有老式繼電器的吸合聲,有周振聲那標志性的咳嗽,還有各種故障警報的尖叫。
錄音的最后,是一片純粹的、毫無雜質的寂靜。
“以前,我們總想讓別人記住我們的聲音,記住這是誰設計的,那是誰修好的。”我看著臺下幾百雙眼睛,“但從今天起,我們要學會做啞巴。以后我們的聲音,不需要別人記住,只要讓敵人聽不懂就行。”
散會的時候,人群散去,走廊里空蕩蕩的。
蘇晚晴經過我身邊,看我正抬頭望著窗外樓頂巨大的天線陣列出神。
“在聽什么?”她輕聲問。
“聽一種新的節拍。”我把手插進兜里,“一種沒有名字,但永不停歇的節拍。”
新規實施的第三天,一切都在這種這種近乎冷酷的高效中運轉著。
直到那個從西北基地加急運來的鉛封箱子,打破了這份剛剛建立起來的秩序感。
箱子不大,卻甚至動用了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押送。
接收單上,寄件人的那一欄是空白的,只蓋著一個暗紅色的三角戳――那是絕密級實物移交的標志。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