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抱著一摞信進來時,最上面那封還沾著草汁:"甘肅的老電工用煙盒紙寫的,說"當年看簡報說這圖危險,偏要試試,結果修通了哨所的電話";四川的知青代筆,她媽是牧民,說"馬背上顛散過三套設備,這圖裹了馬鞍皮,沒散";還有封藏文的――"她翻開個布包,里面是張手繪剖面圖,線條精細得像工筆畫,"翻譯說,是邊防戰士畫的,標注了每個改動在零下四十度的表現。"
林小川蹲在地上翻信,鼻尖幾乎貼到紙頁:"他們連失敗的地方都寫了!
云南的師傅說折疊機構第一次用崩了螺絲,后來加了墊片......"
"這些不是信。"我抽出那封藏文信,指尖撫過粗糙的紙面,"是技術的日記。"我抬頭看向蘇晚晴,"整理成《一張圖紙的長征》,每個改動都標上地點、氣候、改動人。"又轉向林小川,"你不是想把最終版塞教材?"
他眼睛亮起來:"對啊!這么好的設計......"
"不能定型。"我打斷他,"它今天能抗沙暴,明天可能要進雨林,后天或許得跟著潛艇下深海――"我敲了敲桌上的《長征》手稿,"它之所以活,正因為還在走。"我抽出張白紙,在中間畫了個圈,"建"活圖庫",所有重要設計只發初始框架,鼓勵各地提交變體。
每季度匯編《演化圖譜》,把改動的來源、工況全標清楚。"
蘇晚晴湊過來看,指尖點在"工況"倆字上:"再加一句附注:"這不是最優解,是在某個地方最適合的解。
"讓后來者知道,改它不是否定,是延續。"
我們正討論著,桌上的紅機突然響了。
我接起來,哈工大陳教授的聲音炸得耳膜發顫:"小林!
我帶學生分析你那三百多個變體,用數學模型跑了三遍――"他喘了口氣,"竟提煉出套極端環境通用布線法則!
你們不是在修機器,是在訓練會進化的技術!"
掛斷電話,我走到防空洞前。
墻上新貼的《活圖流轉示意圖》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底下斑駁的墻皮。
我摸出鋼筆,在示意圖空白處寫下:"籌建火種流動檔案館――讓每一份智慧,都有自己的遷徙路線。"
"林總。"小吳抱著一摞新到的期刊從走廊跑來,"《工業技術導刊》寄了約稿函......"她突然頓住,目光掃過我手中的鋼筆,"要不我先放您桌上?"
我接過期刊,封面燙金的"導刊"二字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風卷著玉蘭花瓣撲過來,落在"約稿函"三個字上。
有些聲音,已經在路上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