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晴眼睛亮起來,鋼筆在筆記本上戳出個洞:"這是要他們當彼此的評審?"
"比評審更要緊。"我望著窗外飄雪,"要讓他們知道,解決問題的人,也能是給答案的人。"
五日后的清晨,林小川撞開辦公室門時,圍巾上的雪還沒化:"成了!
兩套裝置都穩定運行一百小時!"他攤開手里的電報,字跡被雪水暈開,"吳大山說,這次沒等林工,他照著《五感排查法》摸了三遍線路,聽著繼電器的響聲對了,聞著沒焦糊味,心里就踏實了!"
我接過電報,"沒靠林工"四個字刺得眼睛發酸。
去年冬天陳鐵柱蹲在廢料堆邊時,我教他"看、摸、聽、聞、量"的五感排查法,他記在煙盒紙上,說要抄給吳大山。
現在這五個字,從吳大山的電報里跳出來,比任何獎章都沉。
"原來我們教的不是手藝,是膽子。"林小川摸著電報上的字,聲音發啞。
"是讓他們相信,自己也能當答案。"我從抽屜里拿出相機,"把兩套裝置拆了拍照,做《土法圖鑒》第一輯。
封面要寫主筆李建國,協編吳大山――連他們改圖紙時涂掉的錯線都印上。"
林小川愣了:"可以前都是您掛名......"
"真正的答案,不該只有一個名字。"我翻開新的登記卡,在"主筆"欄工工整整填上"廣西農機站?李建國","協編"欄填上"湘西牧區?吳大山"。
三天后,陳鐵柱的信到了。
牛皮紙信封里裹著張草紙,邊緣被體溫焐得發軟。
信里說他在衛生所躺著,每天看護士姑娘打針,突然想起雷達站通風口總進沙,就著枕頭畫了張"多級濾沙通風口"的草圖,下方用紅筆備注:"給小吳他們參考"。
我捏著那張草圖,線條歪歪扭扭卻筆筆有力,像陳鐵柱粗糙的手指在紙上走路。
窗外的廣播又響了,老羅的聲音混著雪花飄進來:"你有一招鮮,我有土辦法,湊在一起,就是頂呱呱――"
我突然抓起筆,在《協作動態簡報》的頭版寫下新口號:"誰解決問題,誰就是頭兒。"又附上一份《流動首席技師崗建議書》――技術權威不該鎖在辦公室里,該跟著問題翻山越嶺。
當晚,我踩著積雪去車間。
遠遠就看見幾個年輕人圍著煤油燈,照著剛發的《土法圖鑒》鼓搗一臺報廢發電機。
墻上掛著他們手寫的橫幅,墨跡還沒干:"咱也搞科研!"
風卷著雪粒子撲在臉上,我摸了摸兜里的《成果登記卡》。
這次的卡片比以往更厚,里頭夾著李建國的螺旋銅管草圖,吳大山的微電流筆記,還有陳鐵柱的濾沙通風口――每一頁都帶著人間煙火氣,混著松脂香、機油味,和年輕人的汗腥氣。
"叮鈴鈴――"
收發室的電鈴又響了。
林小川裹著大衣往那邊跑,背影被雪映得發亮。
我望著他的方向,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有些火,正燒得更旺。有些答案,才剛寫開頭。
(收發室的門被推開時,老羅舉著個油紙包喊:"河南協作點寄來的包裹!
說是新式潤滑槍樣品......")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