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陛下。”錢謙益的聲音忽然又變高了,重新找回了剛才那種慷慨激昂的調子。
“一個陸壽祺的墮落,恰恰證明了都察院負責監督和檢舉是多么重要!”
這一句話,一下子改變了整個場上的局面。
錢謙益用一種近乎耍賴的邏輯,把剛才輸掉的局面,變成了對自己有利的論據。
“大家想想看,如果不是都察院有監督的職責,如果不是朝廷有三法司互相制衡,像陸壽祺這樣的貪官,豈不是要在全天下橫行霸道?正是因為有了祖宗傳下來的這套制度,陸壽祺這種人才不敢太放肆,貪污的時候才會提心吊膽,才會留下這么明顯的把柄!”
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陸壽祺被查出來,不是huang帝手段厲害,而是祖宗制度起了作用,取得了勝利。
“反過來看看陛下新設立的欽命勘問所,雖然能查出陸壽祺這個案子,但是請問,如果以后所有人都由陛下的‘欽命勘問所’來查,這不就是用huang帝一個人的喜歡和討厭,來代替整個天下的公共規則和機構嗎!”
錢謙益的聲音,變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有鼓動性。
“陛下您很英明,當然能看得很清楚。但是陛下之后呢?千代萬代以后呢?如果后世的huang帝是個糊涂蛋,豈不是可以照著這個先例,隨便設立自己的私人機構,繞過朝廷正常的監督體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長此以往,國家的法律和規矩還怎么維持?國家的根基還在哪里?”
這句話問得特別響亮,特別有分量。
錢謙益成功地把話題,從“東林黨里有貪官”這個對自己不利的問題,又轉移到了“huang帝破壞制度”這個站在道德高地上的問題。
在這個高度上,他重新掌握了主動權。
因為在這個時代,“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能隨便改”,是一條幾乎無法動搖的政治正確。任何對祖宗規矩的挑戰,都可能被說成是大逆不道。錢謙益就是抓住了這一點,重新組織起了自己的進攻。
朱由檢靜靜地聽著,臉上還是那副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