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紀一條接一條地發布命令,他的腦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過。
那些以前在刑部舊檔案堆里磨練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沒用了的本事,現在像沉睡的巨龍一樣,被喚醒了。
怎么分辨口供是真是假,怎么從賬本的小細節里找到問題,怎么把看起來不相關的線索串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這些刻在他骨頭里的專業能力,在沖天怒火的推動下,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整個正堂,一下子從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變成了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
沒人再喊累,沒人再打瞌睡。
毛筆在紙上摩擦發出的“沙沙”聲,變得又急又有力,很像戰場上敲響的戰鼓。
翻動文件的聲音,不再是機械無意識的動作,而像是刀劍拔出鞘的鋒利響聲。
每個人都進入了一種忘記自我、全心投入的工作狀態。
餓了就抓起旁邊的饅頭狠狠咬一口,混著苦茶吞下去;困了就用冷水潑臉,那刺骨的冰涼反而更能激起心里的怒火。
他們像一群最認真的工匠,正在用仇恨當墨,用憤怒當筆,用那些血淋淋的罪證當磚頭石頭,給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建造一座永遠不能翻身的墳墓!
而這座墳墓,有它固定的樣子,有它嚴格的規矩,它必須完美,沒有一點漏洞,堅固得能擋住從朝廷來的任何明槍暗箭。
三天后。
文華殿里,一點燈火,像鬼火一樣幽幽地亮著。
朱由檢一個人坐在巨大的御書案后面,他也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英俊的臉上帶著一種和他年紀不相符的疲憊和陰沉。
他的手指,正輕輕地撫摸著一份剛剛送來的題本。
這份題本,跟他平時看到的那些應付差事、用詞漂亮但沒什么實際內容的奏章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