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勇氣去看那些錦衣衛的臉,轉身就想從書房另一邊的古董架子后面,鉆進那條他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逃跑密道。
那條密道彎彎曲曲,一直通到府外一座很普通的民房,是他最后的退路。
但是,他肥胖的身體剛跑了兩步。
就感覺后背心猛地一涼。
一把帶著血腥味的刀尖,已經無聲無息地頂在了他的腰上。那股寒氣立刻穿透了絲綢衣服,刺進了他的皮膚,凍住了他的血液。
“范大老板,”一個陰森森、好像帶著笑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響起,“這么著急,是想去哪兒啊?”
范永斗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
他一點一點地轉過身,看到了一張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臉。
田爾耕。
“田田指揮使”范永斗的牙齒控制不住地瘋狂打架,臉上的肥肉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誤誤會大人,這都是誤會你還記得嗎?我還請你吃過飯呢!”
田爾耕沒有理他的辯解和套近乎,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個已經摔開的紫檀木盒子上。
他走過去,彎下腰,從盒子旁邊撿起了那本靜靜躺在地上的黑色封皮冊子。
他用手指彈了彈封面上的灰,然后隨便翻了幾頁。
冊子里面是用很小的字,密密麻麻記錄的一筆筆讓人心驚肉跳的交易。
“天啟五年三月,經手人王登庫,送給宣府總兵王某,上等東珠十顆,折算銀子一萬兩。”
“天啟六年七月,經手人梁嘉賓,送給禮部右侍郎周某,前朝王羲之字帖仿造本一卷,里面夾著關外人參一斤,銀票五千兩。”
“天啟七年冬天,經手人范永斗,送給內閣大學士馮某,他孫子滿月賀喜,禮物是南海紫珊瑚一座,高有三尺,估計價值三萬兩”
一筆筆,一條條,時間、地點、人物、事情原因、金額,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田爾耕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滿意的笑容。
他小心地合上冊子,像對待一件絕世寶貝一樣,輕輕地放進了自己溫暖的懷里。
然后他才重新把目光轉向那個已經臉色像死人一樣灰白、全身像篩子一樣抖個不停的范永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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