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貂皮大衣的男人擠出人群想溜，腰帶卻被金藤纏住倒吊起來。他懷里的假地契雪片般飄落，每張都變成啄木鳥追著他腦門啄。男孩慌忙擺手："別這樣！他家里還有生病的孩子！"

    啄木鳥們突然散成金粉，凝成個藥葫蘆落在男人手里。樹根處拱出新芽，托著袋銀元寶送到他腳下。

    "憑什么？"大少爺氣得踩碎自家翡翠盆，"這傻子字都不識幾個！"

    巨樹忽然抖落片葉子貼在他額頭。大少爺頓時僵住了——他看見自己五歲時故意摔碎娘親的玉鐲，八歲時在乞丐碗里放青蛙，昨晚還偷偷剪斷鄰居家的漁網...

    "啊——"他慘叫著扯下樹葉，"妖樹！這是妖樹！"

    "它只是把人心里的東西晾出來曬曬。"放牛娃從樹枝滑下來，"剛才貼我的葉子，看見我喂過流浪貓呢。"

    驚蟄那天的雷聲格外響。男孩被窸窸窣窣的動靜驚醒，發現金樹在暴雨中劇烈搖晃。它每抖一次，就有琥珀墜落碎裂，里頭的畫面匯成光河涌向天際。穿補丁褲的男孩突然光腳往外沖："它要死了！根須被酸雨腐蝕了！"

    村民們打著傘冷笑："傻子，雷雨天往外跑？"

    只有放牛娃舉著蓑衣追上去。他們跪在泥漿里挖排水溝時，看見商人躲在遠處狂笑："活該！我雇人倒了十桶醋..."

    話音未落，金樹發出震耳欲聾的悲鳴。所有枝干同時斷裂，卻在落地前化成金蝶撲向男孩。他破爛的補丁衣被蝶群裹成金繭，繭殼裂開時，暴雨忽然停了。

    男孩背后展開十二對水晶翅膀，指尖輕觸枯樹樁。焦黑的木頭里立刻鉆出翡翠新芽，轉眼長成掛滿銀鈴鐺的小樹。鈴鐺們叮叮當當唱起歌，每個音符落地都開出一朵映心花。

    從那天起，偷過東西的人只要靠近映心花，腳底就會長出會說話的藤蔓；說過謊的人喝下花露，會吐出彩色的泡沫；欺負過人的家伙被花瓣沾到，總會莫名其妙摔進池塘。

    金牙商人帶著家丁來砍樹，斧頭卻長出蒲公英絨毛。他每罵一句，嘴里就蹦出只螢火蟲。最后他不得不捂著嘴嘟囔："這地方邪門！"

    穿補丁褲的男孩現在有了間小木屋，屋檐下總掛著彩虹。放牛娃常來幫忙澆花，有回不小心打翻花灑，淹了螞蟻窩。映心花突然卷成喇叭喊："快看！他在用麥稈搭救生艇！"

    最圓的那個中秋夜，消失三個月的金樹突然在月亮里出現。樹梢上坐著個斗笠老翁，正往人間撒星光種子。穿補丁褲的男孩伸手接住一顆，聽見星空傳來笑吟吟的囑咐：

    "種在心田里，莫用聰明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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