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粒落到屋頂水筧里去的豌豆卻長得非常好，它甚至還長出一根長莖，簡直像一根豌豆藤。它的枝丫橫爬在水筧上，結出了許多豌豆，而且都長得又肥又大。“真可謂一落到好地方了！”這粒豌豆說。“謝謝你！”它對從屋頂上滴下來的每一滴雨水說。“我的確來到了一個好地方！我想我的其他四個兄弟也一定落到好的地方去了！”

事實上它們也是這樣，但是另外一粒豌豆卻落到水溝里了，而且它的遭遇也確實值得說上一說，因為它講的話講得非常多。不過還有一粒豌豆呢？那粒曾經飛到廣大的世界上去，而且還說過“如果你能在任何地方留下來，該有多好啊”的那粒豌豆呢？它落到屋頂上，在一個鴿子的嗉囊里躺下來——這地方是再舒服也沒有的了。那豌豆正像這鴿子一樣地躺著，而且還說：“我的運氣可真好呀！簡直像一整個豆莢里的五粒豆子一樣地舒服。”可是不一會兒，它的運氣就來了。鴿子把嗉囊里的東西全嘔吐出來了。這粒豌豆也就跟其他東西一起被吐了出來，而且還夾在一件東西中間。

“真嚇人！”豌豆說，“我的身體簡直被撕碎了，我簡直是落進一個魔鬼的窟窿里去了！啊，我的那些兄弟們，他們一定都落得又好又舒服吧？”

不過當豌豆掉進水溝里的時候，卻有一個小姑娘——她當然是一個窮苦的小姑娘——走過來，而且她還有一個很好的想法。她只有一只玩具錫兵。這錫兵是當兵的模樣，只有一條腿，因為做錫兵的時候，錫不夠用了！他本來還有一條腿；還有，他拿著一把戟，不過這戟也是用錫做的。這位小姑娘只講這樣一段故事，因為這是她的一個故事——這錫兵是她的一個表哥，因為從前他們曾經一起住在一條溝里。不過，他現在已經到溝上面去了，她只好呆在那下面，而且呆在那下面還是非常不錯的。

“錫兵，你記得我嗎？”豌豆說，“我還在這兒呀！現在我們兩人又住在一條溝里了。”

“唉，我當然記得你！”錫兵說，“那么你曾經到廣大的世界里去過嗎？”

“是的，我曾經到過那廣大的世界里去！”豌豆說。

“我知道，你曾經落到屋頂的水筧里去，在那兒長得非常好，簡直像一個豌豆藤，而且你甚至還長出許多豌豆來。我聽到那兒的一個人說過這話。”

“不，那不過是我的四個兄弟中的一個！我在那個人的口袋里里，在他的馬甲的暗口袋里，整整待了一整個星期，簡直悶死了。但是我終于爬出來了，而且身上也一點也沒有受傷。我的確到過廣大的世界里去！你簡直沒有辦法想象它是多么廣大！可是那地方并不太舒服——那是當然的啰。我落到水溝里去了，而且我的身子也被泡漲了，就像我現在這樣。不過我在那兒遇到了一個小姑娘，而且她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把我撈起來，帶到她的屋子里，放在一個小碟子里，讓我在這兒住得舒舒服服的。她對我真是好極了！她也愛她的那個錫兵，而且他也愛著她。他們倆簡直是一對戀人。現在他住在樓上，我在這兒住在樓下——她住在中間。她對于這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她親眼看見他們——不，是親眼看見我和錫兵，因為錫兵對于她來說，簡直是一目了然的——每次當他們走過的時候，她就在柵欄后面朝他們點頭。現在我的故事全都講完了。”

“我覺得這很好！”錫兵說。

“我也覺得很好，”豌豆說，“我對我的那幾個兄弟所講的那些好話，當然也是事實。他們現在一定也住在很好的地方，也許甚至比我還好。你想想看，我的那個被青苔和霉菌裹著的兄弟！”

“是的，他在那兒的確是很舒服的！”錫兵說。

“是啊，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可以到他的那兒去拜訪一番。不過在那青苔里坐著，是太陰暗了。當然，比起呆在水溝里來，是好得多了。”

“當然啦，我們不能老呆在這兒呀！”錫兵說，“我倒是很想到樓上去一趟，看看那個小姑娘，看看那個住在樓上的錫兵。他一定很想念我。說不定他還以為我已經被扔進火爐里去了呢。啊！如果我能上去跟她講一句話，哪怕只講半句話，也是很好的啊！”

“我倒很想幫忙，”豌豆說，“不過我的身子是圓的，滾來滾去地，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從前我曾經在綠梗子上，而且我也知道這些住在樓上的人是怎樣的一種人。不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而且也都很和善。你只需要瞧瞧那個窗子，就可以知道那小姑娘是怎樣地愛著她的錫兵了。每次當風吹著窗子的時候，她就朝外面望。當然，她也望見了那個錫兵。每次當鳥兒有一個好聽的歌聲的時候，她也朝外面望——她當然也望見了那個錫兵。當夜晚非常靜寂，月亮照得像銀子一樣地美麗，星星射出像金子一樣燦爛的光彩的時候，她也會望。那時錫兵就望著她，她也望著錫兵，他們彼此望著，彼此想著，但是他們卻沒有辦法講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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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我感到很難過！”錫兵說，“不過我們現在不要談這件事情了吧。我不愿意講起它來。”

“好的，我們不談它吧，”豌豆說。于是他們就不再說話了。

這天晚上，水溝里的豌豆忽然長出一根長長的綠梗子來，而且還爬出一個綠色的豆莢來，就像它從一根竿子上長出來的一樣。這豆莢里坐著五粒青青的豌豆。它們看見世界現在變得這樣廣大，就高興得不得了。

“這個世界真是美麗極了！”那頂小的豌豆說，“即使我老是坐在這兒，我也滿足了！”

它的確坐在這兒，又圓又青，而且很愉快。它身上還長出一根梗子，在它旁邊又長出另外四根來。因此它現在就有了五個姐妹——都是綠豆莢，跟它完全一樣。于是它們就按照它們在家庭里的次序坐成一排。

“我現在是一顆豌豆了！”頂小的那一顆說，“當我還是一粒豆子的時候，我就老想著一件事情：我的那身漂亮的、鮮艷的、細嫩的衣裳。可是我現在卻有一件更好的、碧綠的衣裳了。蜘蛛會把我的身子爬遍，替我織出許多網子來，像絲一樣。不錯，我全身都要被網子罩住，而且我每星期還要長一星期。這真是一種美麗的想象！豌豆里坐著是多么舒服啊！謝謝你，讓豆莢長得這么豐滿！”

于是那水溝里的豌豆就坐在那兒，越長越豐滿，最后簡直成了一個胖胖的、圓滾滾的豆莢了。

“我五個孩子現在究竟怎么樣了呢？”那個頂小的豌豆的母親——那個長著青苔和霉菌的裂縫里的豌豆問。

“他們現在很好！”一個聲音回答它說，“謝謝你對他們的關心。他們現在什么也不缺少了。那一顆最年輕的豌豆長得特別好，他簡直像一個胖小子。他有五個孩子，都是又健康，又活潑。他們只等身體里的籽粒長得堅實了，就可以出去旅行，散布到廣大的世界里去，跟那些最優秀的豌豆一起住在豆莢里！”

“我的那些孩子呢？”這個豌豆問，“他們一定也在這兒附近什么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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