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通常住大通鋪,沈蝶衣隨手叫了一個宮女幫忙把霧盈抬到床上,這個時候羅漪已經被驚動了。
    羅漪先是恭敬地給宋容暄施禮:“宋侯爺,不知怎的竟然麻煩了您,下官給您賠罪了。只是這外臣向來不能涉足后宮事務,還請侯爺移步。”
    沈蝶衣面上露出憤憤不平之色,上前一步道:“若非侯爺出手,阿盈早就昏過去了,你們掖庭就是這么對待下屬的?”
    “沈典膳,你如今位分尚不及我,有什么理由在此撒野?”羅漪冷冷瞥了沈蝶衣一眼,“不會還以為自己是尚食大人呢吧?”
    “你!”多虧聞從景及時拉住了她,在她耳邊耳語了一陣。
    沈蝶衣瞪了羅漪一眼,沒再說話。
    宋容暄薄唇緊抿著,點漆一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緒,他正要轉身離去,霧盈唇邊忽然漾出一聲:“井里……有……死人……”
    幾個人聞,面面相覷,都是一愣,宋容暄也停下了腳步。
    “胡說!”羅漪一個箭步上前,要對霧盈動手,沈蝶衣連忙擋在她面前,面容肅冷:“你要做什么?”
    “我……”羅漪自然是不會怕沈蝶衣,可她見了宋容暄不怒自威的神色,哪兒還能下得去手。
    “我下去看看。”宋容暄此番出來并沒帶著左譽和齊燁,他還是低估了此行的難度了。
    宋容暄順著井壁滑下去,站在了木桶里,他朝下望去,果然看見了水底下漂浮的一具尸體。
    尸身的腐爛味似乎不是很重,宋容暄把繩子系在她腰上,與上次用一樣的方法,讓兩個身強力壯的嬤嬤幫忙,把尸體拉了出去。
    旁邊圍觀的宮女大多嚇得面無人色,宋容暄把尸體平放在地面上,對聞從景說,“叫崔老來。”
    “崔老?”聞從景一臉迷茫。
    “哦,”宋容暄一時有些恍惚,把他當做了左譽,“順便去天機司,把齊燁左譽他倆拎過來,告訴他們,讓他們把人帶過來。”
    聞從景知道在宋容暄手底下辦事的規矩,宋侯爺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他二話沒說就跑出了宮門。
    驗尸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好。
    沈蝶衣在霧盈給她倒水,霧盈額頭上和手臂上被聞從景扎了好幾針,此時高熱有退去的跡象。
    沈蝶衣把窗戶關上,只覺得綿綿的細雨甚是讓人心緒不寧。
    霧盈都已經落魄至此,卻還是有人不肯放過她。
    那尸身,又是怎么一回事?
    過了約莫兩盞茶的工夫,崔弘義已經到了,左譽齊燁跟在聞從景身后,左譽道:“侯爺何時做過下井摸尸……這等事?”
    “摸多了就好了。”宋容暄忽然出現在左譽跟前,左譽嚇得一激靈,“侯爺,侯爺,小的再也不敢說嘴了……”
    “眼下顧不得這些,”宋容暄只扔過一記眼風,便對著崔弘義說,“崔老,請。”
    “好。”
    “你們誰認識她?”宋容暄揚聲問。
    “這是……懿祥宮的桂云……”一個宮女怯怯地說。
    “你可確認?”
    “奴婢確認,奴婢之前也在德妃娘娘處辦差,后來犯了錯才被貶到了掖庭來。”那個告訴沈蝶衣霧盈行蹤的宮女說道。
    “先上報尚宮局,再叫德妃宮里的人來認尸。”宋容暄面色凝重,道。
    羅漪叫蓮心去了尚宮局,又叫一個宮女去了懿祥宮,宋容暄站在尸體旁邊,看著崔弘義驗尸。
    “可有什么不妥?”
    “回侯爺,按照尸斑推算,受害人至少已經死亡兩日,可這尸臭味道卻不重,以至于無人發現……”
    “井水遠低于人的體溫,有保存尸體防止腐敗的功效。”宋容暄淡淡地說,“若不是她們執意把……扔進井里去,恐怕發現不了。”
    另一邊,聞從景借了紙筆,給駱清宴寫信,沈蝶衣用余光瞥見他的動作,有些詫異地說,“想不到你是二殿下的人,還以為你是天機司的暗衛。”
    聞從景笑了笑,沒說什么。
    “阿盈在昏過去之前還記得說出尸體的事情,”沈蝶衣眉間隱約有擔憂,“可見她是真的想查清楚真相的。”
    沈蝶衣在宮中浸淫多年,知道此事一旦交給了尚宮局,就真成了懸案,他們不會冒著得罪權貴的風險去查清真相的。
    宋容暄接受此案多有不便,若是駱清宴……可就不一樣了,他是皇子,有肅清內宮的責任。
    可他在行宮伴駕,最快也要傍晚趕到,就是不知道他要圣上同意會需要多久。
    他會為了一個小小的溺水案就回來嗎?
    沈蝶衣不敢妄自揣測,她看著藥煎好了,連忙給霧盈盛了一碗,欣喜地邊吹邊說,“聞太醫,這次阿盈真是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她肯定還發著高熱呢。”
    “不必謝。”聞從景看了看霧盈的霧盈的臉色,說,“她一會就能醒過來。”
    宋容暄帶人封鎖了現場,不一會懿祥宮的宮女就來到了現場,指著那句尸身驚駭道:“那……那正是桂云……”
    她顫抖著說,“前幾日,墨雨姑姑跟桂云起了沖突,桂云一氣之下就跑出去了,誰知道……竟然出了這種事,她還是尋了短見……”
    “你怎知是尋了短見?”宋容暄步步緊逼。
    “是……那日她與墨雨姑姑吵架的時候,我們都親耳聽見了她說要去死的話……”
    左譽在旁邊執筆,把宮女所說一字不落地記錄了下來。
    “若是尋短見,選這么偏僻的地方,倒也合情合理。”羅漪陪著笑臉上前,“宋侯爺您看……是否移交給尚宮局處理?”
    “不行。”宋容暄面無表情,“本侯未查清楚之前,誰都別想動!”
    羅漪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
    “阿盈,你可算醒了……”沈蝶衣握著她的手,眼神充滿關切,已經與當年那個高高在上的尚食大人判若兩人了。
    “殿下天黑之前就能到。”聞從景剛收到駱清宴的飛鴿傳書,說。
    “多謝聞太醫。”霧盈本來要起身行禮,卻被沈蝶衣一把按住了,“你身子還沒好,改日再謝也不遲。”
    “哎呀早出來了,驗尸都驗完了,”沈蝶衣拍拍她的手,“有了宋侯爺在,還不放心嗎?”
    “不放心。”霧盈給她斬釘截鐵的答復,沈蝶衣覺得她的神情頗為古怪,與幾個月之前提起宋容暄之時簡直判若兩人。
    “若是二殿下能來,就好了。”她低聲呢喃道。
    齊燁走在宋容暄前頭,正好聽見了這句話,輕輕咳嗽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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