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郁的黑暗幾乎要將整個營地吞噬。篝火搖曳,在風中投下扭曲跳躍的影子,映照著中央那具不過臂長的圣棺幼體,更添幾分妖異。四周寂靜,唯有木材燃燒偶爾發出的噼啪聲,以及……一種極細微,卻鉆心入髓的嗡鳴。
那聲音起初極低,如同蚊蚋振翅,漸漸變得清晰,竟化作斷斷續續、似有若無的嬰兒啼哭,哀戚而空靈,在這死寂的夜里層層蕩開,敲擊著人的耳膜,也敲擊著心神。
秦凡盤膝坐在圣棺不遠處,眼眸微闔,似在調息。但這詭異的啼哭聲卻無視任何防御,直接穿透軀殼,在他體內掀起細微的波瀾。他眉頭不易察覺地蹙起,體內那歷經無數淬煉的血液,竟隨著這啼鳴隱隱發熱,尤其是左臂之上,那自小便存在的火尾狐胎記,此刻灼燙異常,仿佛要活過來一般。
他驀地睜開眼,眼底深處是一片沉靜的幽潭,倒映著跳躍的火光和那具輕顫的低語幼棺。身旁的林雪不由靠攏過來,俏臉上帶著一絲驚疑不定:“秦凡,這聲音……好生詭異,像是從神魂深處響起的,讓人心悸。”
“嗯。”秦凡應了一聲,目光未曾離開圣棺幼體,“它在呼喚什么。”
那種呼喚,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作用于血脈深處。他能感覺到,自己沉寂的血脈正被這啼哭一絲絲引動、共鳴。一種源自本能的沖動在催促他,去回應,去接觸。
風險未知。這圣棺幼體來歷神秘,與那被鎮壓的曦月天尊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更牽扯到南宮翎身上發生的異變。但秦凡的性格中,從不缺乏在絕境中探尋真相的決絕與膽魄。畏懼不前,從來不是他的選擇。
他指尖逼出一滴殷紅的血珠。這血珠與尋常鮮血截然不同,甫一出現,便散發出磅礴的生命精氣與一股難以喻的古老威壓,周遭的空氣都微微扭曲,泛點神輝。這是蘊藏著他生命本源與修行根基的神性精血,每一滴都珍貴無比。
那滴神性精血緩緩滴落,并未觸及棺體,而是在距離三寸之處懸浮,旋即化作一縷極細的血色霞光,如同擁有靈智般,悄無聲息地沒入幼棺之中。
“嗡——!”
嬰兒啼哭般的嗡鳴驟然加劇,變得高亢尖銳。下一刻,秦凡身軀猛地一震,眼前的一切景象——篝火、營地、林雪擔憂的面容——瞬間扭曲、破碎、消散!
他仿佛墜入了一條光怪陸離的通道,周遭是無數破碎的畫面飛速掠過,色彩混雜,支離破碎。劇烈的撕扯感從靈魂深處傳來,似乎要將他徹底撕成碎片。
他強行穩住心神,以無上意志固守靈臺一點清明,努力捕捉那些飛速閃過的記憶碎片。
冰冷的觸感……是玄冰棺槨?一個女子的背影,模糊不清,卻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哀傷與決絕。她懷中緊緊抱著一個被柔和光團包裹的嬰兒,一步步前行。腳下的路,是無盡的黑暗,深不見底,彌漫著令人神魂戰栗的九幽之氣。那是傳說中吞噬一切的絕地——九幽深淵!女子義無反顧,一步步走向深淵的入口,身影即將被那純粹的黑暗吞沒……
畫面陡然跳躍。
依舊是那個女子,容顏似乎清晰了一瞬,與南宮翎一般無二,卻又透著曦月那般萬古冰封的滄桑與威嚴。她將懷中的嬰兒輕輕放入一具突然出現的微小冰棺之中,動作輕柔,充滿了不舍。嬰兒頸側,一個淡淡的火尾狐印記一閃而逝。
緊接著,一個冰冷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記憶畫面的邊緣。他戴著一張剔透的冰晶面具,遮住了全部容貌,只露出一雙毫無感情的眼眸,冰冷地注視著女子獻祭般的舉動。那目光,帶著審視,漠然,甚至是一絲……嘲弄?
轟!
所有的畫面驟然崩潰。
秦凡悶哼一聲,意識被強行彈回現實。他臉色蒼白如紙,額角沁出細密的冷汗,氣息更是出現了短暫的紊亂虛浮。那滴神性精血的消耗,遠比他預想的更大,不僅帶來了神魂上的沖擊,更仿佛抽空了他部分生命根基,讓他竟在剎那間感到一種身體虛化的錯覺,似乎要消散于天地之間。這種源自血脈本源的虛弱感,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秦凡!”林雪驚呼一聲,連忙扶住他微微搖晃的身體,美眸中滿是焦急與心疼,“你怎么樣?你的臉色好難看!”
“無妨。”秦凡擺了擺手,聲音略顯沙啞。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體內翻騰的氣血和那詭異的虛脫感,目光卻愈發銳利,再次投向那圣棺幼體。
吸收了那一滴神性精血后,幼棺表面的古老紋路似乎明亮了少許,那嬰兒啼哭般的嗡鳴也漸漸低沉下去,變得斷斷續續,最終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棺槨恢復了沉寂,靜靜地躺在那里。
然而,秦凡左臂的火尾狐胎記,卻依舊散發著淡淡的溫熱,與幼棺之間形成一種難以喻的微妙聯系,無聲地印證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并非幻覺。
“你看到了什么?”林雪輕聲問道,她看出秦凡似乎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