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骨淵,玄棺baozha后的第三日。
這里已不是血池,更像一片凝固的血肉墳場。粘稠的污血如同冷卻的巖漿,覆蓋著視野所及的每一寸地面,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了鐵銹與萬年腐肉的腥臊惡臭。巨大的骸骨碎片如同沉沒戰艦的殘骸,半埋在暗紅色的污穢里,只露出猙獰的棱角,在昏暗光線下投下扭曲的陰影。偶爾有氣泡從污血深處掙扎著冒出,“啵”地一聲破裂,散發出更濃烈的死亡氣息。
秦凡踩在一塊斜插在污血中的巨大肋骨上,身形隨著腳下骨骼的輕微起伏而晃動。他右臂的衣袖挽至肘部,露出下方非人的臂膀——深邃、冰冷,泛著金屬般的幽暗光澤。這是baozha后,他以體內那枚微縮星辰鎖鏈印記強行聚合潰散能量,重鑄的肢體。此刻,這冰冷的臂膀正深深探入下方粘稠如膠的血污之中。
指尖每一次攪動,都帶起滑膩的觸感和更濃的惡臭。他面無表情,只有左眼深處,一點微若螢火的星芒艱難流轉,穿透污濁的能量場,細細篩過每一寸腐骨與血泥。
他在尋找葬魂殘甲。那件古物被baozha撕裂,碎片必然沉淪在這片死亡泥沼的某處。
時間流逝,血污的腐蝕性無聲地侵蝕著重鑄臂膀的表面,發出極其細微的“嗤嗤”聲,留下淺淡的痕跡。左眼的星芒也仿佛蒙塵,運轉越發滯澀。
突然!
右臂探入一片異常粘稠的區域,指尖猛地觸碰到一塊冰冷、堅硬、邊緣銳利如刀的物體。那東西不大,卻帶著一種吞噬光線的沉重質感,仿佛握住了一塊來自幽冥的寒鐵核心。
找到了!
秦凡眼中寒光乍現,五指如鉤,猛地發力!
一塊邊緣撕裂的暗金色骨甲碎片,被他從污血深處硬生生摳了出來!古老繁復的符文在殘甲表面若隱若現,斷裂處犬牙交錯,正是葬魂殘甲!
然而,就在殘甲脫離污血的剎那,異變驟起!
幾縷粘稠得如同活物的暗金色血液,從殘甲斷裂的鋒利邊緣猛地“游”出!它們帶著貪婪的活性,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直撲秦凡暴露在外的、泛著金屬幽光的重鑄右臂!
秦凡瞳孔急縮,本能地欲甩脫。
太遲了!
“嗤——!”
暗金血絲如同擁有意志的活物,瞬間觸及冰冷臂膀,竟毫無阻滯地滲了進去!沒有腐蝕,只有一股凍徹靈魂的冰寒,仿佛整條手臂的骨頭被瞬間抽離,又被灌滿了萬載玄冰與熔化的星辰鐵!
“呃!”秦凡悶哼一聲,重鑄的右臂劇痛欲裂,表面金屬光澤瘋狂閃爍明滅,內部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碾磨聲!
幾乎同時——
“嗚——嗡——!”
腳下,整片死寂的巨大血池,猛地發出一聲源自九幽深處的、震蕩靈魂的哀鳴!粘稠污血驟然劇烈翻騰,如同被煮沸,無數巨大骸骨被拋起砸落!血池深處,黯淡的古老封印符文如同回光返照,驟然爆發出刺目的暗紅光暈!一股帶著腐朽與禁錮意味的恐怖威壓,如實質枷鎖轟然降臨!
右臂內部的劇痛風暴肆虐,左眼卻被這靈魂沖擊和恐怖威壓猛地刺痛!
星瞳,被迫點燃!
視野瞬間切換為純粹的能量圖譜!污血化作暗紅能量流,骸骨是凝固的蒼白節點。目光穿透混亂,瞬間鎖定血池邊緣一塊巨大黑礁——兩個身著暗紅鱗甲、氣息陰冷的血池守衛。
在星瞳視界中,守衛的“人形”淡化,頭顱位置,兩枚猙獰扭曲的印記刺目無比!形似緊閉豎眼,周圍纏繞著搏動的暗紅符文鎖鏈,深深刺入靈魂核心,散發出絕對的掌控與冰冷惡意!
冥宗奴印!
警兆如冰針扎入脊椎!右臂內部的恐怖“戰爭”也恰好平息,劇痛冰寒潮水般退去,一種沉重、冰冷、蘊含開山裂石之力的凝實感沉淀下來。
秦凡強行壓下一切異樣,星芒內斂。臉上瞬間切換成劫后余生的驚惶與狼狽,在劇烈震蕩的骸骨碎片上,朝著守衛方向嘶聲呼喊:“兩位大人!救命!池子……池子下面有活物!”
守衛也被封印的哀鳴驚動。目光如淬毒冰錐,瞬間釘在秦凡身上,尤其在他那條剛經歷劇變、力量已然不同的右臂上停留了一瞬。
“何人?”左側守衛聲音嘶啞如銹鐵摩擦,“沉骨淵禁地,擅入者死!”
“大人息怒!小的墨辰!”秦凡慌忙擺手,擠出惶恐討好的笑容,活脫一個嚇破膽的底層散修,“前幾日大baozha震塌了窩棚,小人剛爬出來,想在附近撿點碎骨換口飯吃……誰知道剛摸到塊東西,這鬼池子就發瘋了啊!”他邊說,邊下意識地將握著暗金殘甲的左手往身后藏。
“墨辰?”右側守衛眼神陰鷙,上下掃視秦凡,尤其盯著那條異于常人的右臂,“散修?你這胳膊,倒不像撿破爛能有的。”懷疑與貪婪毫不掩飾。
“大人明鑒!”秦凡苦笑,帶著“無奈”抬起右臂展示,“早年古墓-->>遇險,胳膊爛了,傾家蕩產才求得一位煉器前輩,用些破爛古兵碎片勉強接續了這條假肢……樣子是怪,好歹能用不是?”語氣辛酸誠懇。
這番說辭似乎打消了部分疑慮。守衛交換眼神。
“哼,算你命大。”嘶啞守衛冷聲道,“此地兇險,不是你能待的。拿著你的破爛,滾!”
“是!是!多謝大人!小人這就滾!”秦凡如蒙大赦,點頭哈腰,驅動腳下骨片欲走。身體卻猛地一晃,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仿佛牽動重傷,氣息紊亂虛弱至極。他艱難回頭,眼神卑微祈求:“大人……小人被震得氣血逆行,實在撐不住了……求大人指點個方向?附近可有能容小人喘口氣的干凈角落?絕不敢擾貴宗清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