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手機,默默地將她與遠處再次浮現的鯨魚一同納入鏡頭。
“的確很美。”裴星澈走上前,站在林落的另一邊,聲音清潤,“看來我們運氣不錯。”
他話是對著林落說的,眼神卻淡淡掃過郁肆。
郁肆臉上的笑意頓時斂去幾分,他將林落往自己身邊帶了帶。
他的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身旁的裴星澈聽清:
“某人是不是忘了昨天的約定?說好的二人世界,硬要跟來當背景板也就罷了,現在連看鯨魚都要擠過來?”
裴星澈面色不變,語氣卻帶上了一絲鋒芒:
“看鯨魚是落落的愿望,我自然要陪她一起,倒是你,郁肆,難道連她欣賞美景時的空間都要霸占嗎?”
“你……!”
眼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再次彌漫,林落望著海面上重歸平靜的波光,輕輕嘆了口氣。
“鯨魚都回家了,”她轉過身,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我們也回去吧。”
三人就這樣詭異地相處了好幾年。
...
林落近來常感到一種從骨髓里透出的倦意,像漸漸融化的雪人,清晰地感知著生命的流逝。
這樣的生活,真的好幸福,可惜,一切都快要結束了。
原主的意識在深處嘆息,帶著圓滿后的釋然。
林落站在鏡前,望著鏡中略顯蒼白的臉,在心中平靜回應:
我無法改變你生命的長度,但我為你贏得了你渴望的一切。愛、陪伴與毫無遺憾的圓滿,你應當知足。」
我很知足,真的。林落的回應帶著隱約的淚意,只是忍不住感慨……上一世,我在病痛與不甘中獨自枯萎,這一世,卻能在愛和滿足中,溫暖地告別。
不久后,林落開始咳血。
第一次,鮮紅的血點濺上她蒼白的指尖,她只是靜靜地看著。
郁肆和裴星澈幾乎在同一時刻沖到她身邊。
郁肆一把將她抱起,手臂微微發抖,聲音卻強作鎮定:
“落落別怕,我們去找最好的醫生,全世界最好的……”
裴星澈拿出手機聯系醫院,他緊抿著唇,臉色比林落還要蒼白。
眼底那絲鎮定還在為她不遺余力地支撐。
“不用了。”林落輕輕按住他們的手,搖頭時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我的時間到了,別為我折騰了,沒用的。”
她住進了醫院。
病床上的她一日日消瘦下去,像一株失去水分的花,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可以看見淡青色的血管。
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清澈。
郁肆終日守在床邊,緊握著她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她逐漸消逝的溫度。
他一不發,只是用指腹一遍遍摩挲她瘦削的手背,眼眶紅得嚇人。
那個曾經張揚不羈的少年,此刻脆弱得像迷失路途的孩子。
裴星澈則為她擦拭臉頰,將溫水一點點喂到她唇邊。
他的動作依舊溫柔克制,只是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和深夜時分在走廊盡頭一支接一支吸煙的背影,泄露了他內心的崩塌。
最終的時刻還是來了。
在她三十歲生日剛過不久的一個清晨,陽光淡淡地照進病房。
林落感到身體里最后一點力氣正在抽離,也感受到了原主靈魂深處那一絲微微的不舍與眷戀。
她艱難地動了動嘴角,想給他們最后一個微笑。
“落落……你別這么絕情……”郁肆的淚水終于失控地滾落,砸在她冰冷的手背上,“你怎么能……就這么丟下我們?”
裴星澈俯下身,額頭輕輕抵著她的手,哽咽得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唯有肩膀在劇烈地顫抖。
林落的視線漸漸模糊,耳邊的聲音也仿佛來自遙遠的地方。
時間到了。
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終于,永久地闔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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