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珩一回來就從十三口中得知魏苻去了紅梅院,心里緊張,但不過一瞬也知道她會問什么,便也前去紫蘭館打算向她解釋一切。
江珩來的時候,魏苻已經找來乳娘來喂了奶,她將孩子抱在懷里,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剛生下的小人兒,貓兒一樣瘦小孱弱,喝了沒兩口就睡了。
江珩來到屋外正好見這一幕,一時間心情復雜,他長吁一聲后進屋,欲又止:“眷眷,你……”
江珩話還沒說出口,面前的人就哽著聲道:“江珩,這是你兒子,你不看看他嗎?”
她抬頭,江珩發現她眼尾紅起來,明明沒哭,每一聲都帶著難受的哭腔,“何姝死了,她死了……”
“眷眷……”江珩心疼她,上前替她拭淚,她的嗓音沙啞,還在不斷地說,“何姝死了,我知道是你,可我還是替你隱瞞了。江珩,我變了,我不是故意要這么做的,可我也沒有辦法,我能把你捅出去嗎……”
魏苻沒想過殺人,也沒想過做幫兇,在她的記憶里沒有這件事,但最近夢中的回憶里,她發現她也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她在心里記恨過何姝,也怨恨何夫人,討厭蕭瑞,更不愛江珩。
可她曾經還是忍著蕭瑞嫁給他以謀富貴,欺騙江珩感情也幫助他保住自身。
江珩如果倒臺,對她沒有好處,她是這么想的,自始至終都是這樣。
魏苻感覺自己忽然間好像變成兩個人,為利益驅使做這種掩人耳目的事她嫻熟自然,卻又因從未做過這種事頭一回接觸而心慌愧疚。
這種矛盾快將她撕成兩半。
“眷眷,不要哭,這不怪你。”江珩閉眼,輕聲安慰她,“是我做的,你別難過,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本來就沒打算讓何姝活。”
“你沒有出賣我,一是因為你心里恨何姝,她欺負你,你不幫她理所應當。二是你心里還是在意我的,或是若這件事捅出去,你也不會好過,你是愛自己。”江珩一句句的為她辯解,讓她好受點。
懷里的孩子又哭起來,魏苻忙擦干眼淚,叫來乳娘,孩子被抱出去喂奶。
江珩抱著她安慰,又談起了提她為正室的事。
魏苻沒想過江珩會真的說到做到,他一句一句的說著,她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已經定下了時候,只要等上一年,喪期一過便辦。
魏苻頭又疼起來,昏昏沉沉的竟也沒聽到江珩后面絮叨的話,等她醒來已經躺在榻上,江珩去處理何姝的喪事。
她躺在榻上聽著外頭的嗩吶聲和哭聲,心里沒有一點悲傷也沒有一點喜悅。
白駒過隙,歲月無聲。
孩子已滿一歲,起名江尚。
魏苻對這個早產的孩子格外小心的養著,他倒也爭氣,沒見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不愛吃飯,每回喂飯都要磨蹭一陣子。
尚兒的生辰禮到,以往同江家有來往的誥命夫人們齊齊備了禮送來,來往的人比之前更多了,或許是因為江珩又升遷了,身邊的人竟意外都是好人。
閣樓中的奉承和祝賀聲不絕于耳,魏苻耳邊嗡嗡嗡一大片,是她前半生從未得到過的祝賀,她聽慣了謾罵,這一刻竟然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面上扯出一抹笑,作出得體的貴婦樣迎合來往的賓客,內心無比壓抑,自己都沒有發覺,手中的帕子已經絞作了一團。
魏苻心里五味雜陳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耳邊正好響起嬰兒的啼哭聲。
是尚兒哭了。
“哎喲,小公子怎么哭了?快快快,快讓夫人抱著,孩子哭了都要找娘的。”一位美婦人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起來了,目光示意丫鬟趕緊將孩子抱給魏苻。
魏苻怔了下,輕輕抿唇,起身接過孩子,雖不是親生,但她養了一段日子,這孩子倒也認得她的氣息,竟然真的安靜了下來。
魏苻姑且也把這歸結為親情的緣故,因為尚兒是何姝的孩子,何姝又是她的姐姐,她與尚兒之間到底是有那么一層血緣關系的。
抱著孩子,魏苻心里有了一個擺脫熱鬧場面的機會,借口哄孩子少陪,回到了后院。
哄孩子睡后,她出房間沒幾步,在長廊處,撞見一個丫鬟正在侍弄籠中的一只鳥兒。
那只鳥兒當真漂亮,多彩的羽毛,絢麗的眸子,和江珩有一回打的那只翠鳥一樣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