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髓丹的藥力尚未完全吸收,大部分沉淀在了四肢百骸,需要時間慢慢煉化。但最危險的關頭,已經過去。
他活下來了。
而且,因禍得福。那“斷劍”一式雖險些要了他的命,卻也讓他對自身劍元、對“斷”之真意,有了更深一層的領悟。那是一種超越招式、直指力量本源的觸摸。
“小師弟!你醒了!”牧塵驚喜的聲音傳來,他守了一夜,眼睛布滿血絲。
蝦仁微微點頭,嘗試著想要站起,卻牽動了全身傷勢,一陣頭暈目眩。
“別動!別動!”牧塵連忙按住他,“八強戰的抽簽已經結束了!你的對手是……是玄冰峰的冷凝!煉氣九層!”
煉氣九層!玄冰峰冷凝!
牧塵的聲音帶著絕望。冷凝,人如其名,冰系法術已臻化境,據說曾以一手“冰封千里”瞬間凍結過同階修士,其實力穩居本屆大比前三!甚至有人猜測,她可能已半只腳踏入了筑基期!
面對全盛時期的冷凝,狀態完好的蝦仁都勝負難料,何況是如今這半殘之軀?
蝦仁靠在石壁上,緩緩閉上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微微抿緊的、毫無血色的嘴唇,顯露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煉氣九層……冷凝……
差距,太大了。
他能感覺到,沉淀在體內的血髓丹藥力仍在緩慢釋放,修復著他的傷體。右臂傳來細微的麻癢感,那是經絡在艱難重生。按照這個速度,等到八強戰開始,他或許能恢復一兩成的戰力,右手或許能勉強動一動。
但,夠嗎?
面對煉氣九層,半只腳踏入筑基的冷凝?
他腦海中閃過洛青休平淡的臉,閃過凌霜清冷的指點,閃過常昊看似粗豪卻暗藏關切的贈藥,閃過婉兒那絕望而卑微的期盼……也閃過趙焯那陰鷙的眼神,閃過家族覆滅的火光,閃過測靈臺上無盡的嘲諷。
退嗎?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便被一股更冰冷的意志斬碎。
劍已出鞘,豈有回頭的道理?
他的“勢”,是于絕境中斬破一切的決絕。一旦退了,這股“勢”便散了,道心便有了裂痕,日后修為再難寸進!
他緩緩抬起左手,看著那布滿血痂和新傷的手指,感受著體內那縷新生的、帶著血髓丹熾烈氣息的劍元。
右手暫時不能用,那便用左手!
戰力不足一成,那便用這一成,去搏那一線生機!
“斷劍”一式消耗太大,無法再用,那便……創出更適合此刻的劍招!
他的意志,再次沉入那無邊的寂靜與痛楚之中,如同一個最苛刻的工匠,在自身的殘骸上,雕琢著下一戰的……武器。
牧塵看著他沉寂如淵的模樣,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紅著眼圈,默默地守在一旁。
石崖之外,關于蝦仁慘勝雷震、身負重創的消息早已傳開。有人惋惜,有人冷笑,更多人則在等待著,看這匹一路創造奇跡的黑馬,是否會在八強戰中,徹底隕落。
高臺之上,幾道強大的意念再次掃過石崖。
“此子,心性之堅,世所罕見。”八卦道袍的長老輕嘆。
“可惜,傷得太重,下一場……難了。”另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洛青休依舊閉目,仿佛置身事外,只有搭在膝上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山風掠過石崖,卷起一絲血腥氣。
蝦仁依舊閉目盤坐,如同老僧入定。
但他的體內,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
左手五指,無意識地微微勾動,一絲比絲雨更細、更冷、更隱晦的鋒銳之意,悄然滋生。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