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淄城的暮春細雨如絲,秦越人站在阿雪的藥廬前,指尖撫過石門上新刻的“懸壺閣”三字。自藥市一別后,他已在此閉關七日,每日與阿雪探討醫理時,總會刻意避開她眉間的朱砂痣——那抹嫣紅在燭火下泛著微光,像極了破鏡殘片上的咒文。
“越人,快來看!”阿雪的聲音從丹房傳來,帶著難以抑制的顫抖。她的呼喚如春日溪流,瞬間沖散了秦越人心中的遲疑。
推開丹房門,一股奇異的藥香撲面而來。只見阿雪正盯著三足青銅丹爐,爐中蒸騰的霧氣竟凝結成太極圖案,而他們昨日煉制的“九星海葵續命丹”,此刻正懸浮在爐心,發出溫潤的瑩光。阿雪轉身時,發梢掃過秦越人手背,帶著淡淡檀香味,讓他心神微顫。
“這是......”秦越人瞳孔微縮,卻在與阿雪對視的剎那,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丹成祥瑞?可我們并未加入任何靈物。”
“不止如此。”阿雪指向丹爐底部,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蝌蚪狀的古老符文,“我今早添柴時,丹爐突然發燙,這些符文竟自己顯形了。”她的指尖在符文上方輕輕拂過,發間銀鈴隨動作輕響,與秦越人腰間的骨鏟碰撞出細碎的和鳴。
話音未落,丹爐突然劇烈震動。秦越人本能地將阿雪護在身后,手臂環住她的腰際,感受到她身體微微僵硬。兩人目光同時落向丹爐,只見爐中瑩光驟然匯聚成一束金光,穿透屋頂直沖天際。碎片破空而出的瞬間,阿雪下意識地攥緊秦越人的衣袖,而他則順勢將她護得更緊。
“破鏡殘片!”兩人異口同聲,呼吸交錯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與心悸。
碎片在空中緩緩旋轉,秦越人清晰地感受到——那上面的紋路,竟與《靈樞初篇》卷首的星圖完全吻合。更驚人的是,丹田處的真氣自發運轉,與碎片形成奇妙的共鳴,仿佛千年之前就已定下的羈絆。阿雪的指尖輕輕觸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同時觸電般縮回手,卻又在碎片的牽引下,不自覺地再度靠近。
“小心!”阿雪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碎片在吸收你的真氣!”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關切,甚至有些顫抖。秦越人這才注意到,自己指尖溢出的淡金色氣流正被碎片吞噬,而碎片上的咒文則逐一亮起。他強運吐納,試圖切斷聯系,卻聽見腦海中響起一個古老的聲音:“青玄傳人,以血為引,以意為橋......”
“越人,用銀針切斷真氣!”阿雪取出繡著曼陀羅的帕子,“這是用我經血浸泡過的‘斷念帕’,或許能......”她的指尖不小心劃過秦越人的掌心,兩人同時一愣,帕子竟從手中滑落。
“等等。”秦越人突然按住她的手,觸感柔軟而溫熱,“你聞這藥香——是九星海葵與靈樞真氣的混合氣息。碎片在幫我......突破瓶頸?”他轉頭看向阿雪,發現她睫毛上竟沾著細小的汗珠,在燭光下微微顫動。
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隨著真氣被吸收,秦越人原本停滯在第三轉的靈樞九轉功,竟如春水破冰般開始向上攀升。第四轉、第五轉......當達到第六轉時,他感覺全身經脈都在燃燒,卻清晰地看見每一味藥材的脈絡走向,甚至能聽見遠處藥田里種子破土的聲音。阿雪的眼中泛起異彩,與秦越人對視時,眼中有驚喜,更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這是‘破鏡通神’之境!”阿雪驚呼,“傳說青玄派祖師曾借此境領悟醫武同源之法,難道說......”她的話音未落,碎片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符文全部亮起血紅色。秦越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后傾倒,卻被阿雪穩穩扶住。
“越人!”阿雪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手臂環住他的肩膀,掌心貼著他后背的穴位,“你的真氣......怎么變成了紫色?”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慌亂,甚至帶著哭腔。秦越人低頭看去,發現雙手布滿細密的紫紋,正是毒醫門三陰真氣的特征。他想起長桑君的警告,卻在阿雪焦急的目光中,突然感到一陣心安。
“別強行壓制!”阿雪取出銀針,指尖卻在發抖,“用‘龍虎交戰針法’調和陰陽!快,照我說的做——先刺‘人中穴’,再取‘內關’‘外關’......”她的指尖不小心刺破自己的虎口,鮮血滴在秦越人手腕上,卻意外地讓紫紋消退了幾分。兩人同時愣住,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當最后一枚銀針刺入“足三里”時,秦越人體內的真氣終于平息。他望著掌心逐漸消退的紫紋,又看看手中的破鏡碎片,突然抓住阿雪的手:“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對不對?九星海葵、血契咒、還有這丹爐......都是為了引出破鏡殘片!”他的語氣里有質問,卻更多是心疼。
阿雪別過臉去,銀鈴在寂靜中發出細碎的哀鳴:“我祖父臨終前說,只有青玄傳人與毒醫血脈聯手,才能激活破鏡中的醫道傳承。但我沒想到......會讓你陷入危險。”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幾乎聽不清。秦越人嘆了口氣,輕輕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