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道子裝作沒聽見。
把飯盒里的姜湯喝了一半,剩余的都喂給了旁邊趴著的小牛犢。
高仁東深深嘆口氣。
他了解黃道子的假裝看不見。
不是他不想處理,而是他被人打怕了。
“陳指,你腰上的傷裂開了,得去包扎。”小唐也在發放姜湯,轉身就看見了陳海軍綠色的衣服出現了一大團血跡。
“沒事。”陳海滿臉不在乎。
想當初在戰場上,有子彈穿過腰腹,他都堅持了半小時,擊斃了好幾個敵人。
這點小傷不可能打敗他。
然而,下一秒就被打臉了。
眼前一陣發黑,險些把姜湯倒在了別人的手上。
“陳指,你的腦袋好燙呀,這是傷口感染了吧。”小唐眼疾手快扶住了陳海的胳膊。
隔著一層衣服都能感受到滾燙的溫度。
都快把他給燒到了。
“我沒發……咳咳”陳海話沒說完,就開始劇烈咳嗽起來。
勺子都被咳掉了。
身體一陣陣發冷。
“黃老,快給陳指看看吧,再耽擱下去,恐怕得出大事。”高仁東看著陳海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由想起當初他病了的情形。
要不是程婉婉救他,他這會恐怕長眠地下了。
黃道子瞳孔一縮。
看樣子是感染了。
得用消炎退燒的。
可他沒有動。
“黃老,你在怕什么?”高仁東實在想不明白。
看到了小牛犢受傷,都會出手救治的黃老,為何看到救他們的陳海不為所動呢。
黃道子張張嘴,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用辯駁,都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來復雜的眼神。
這些眼神里最刺痛的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黃道子,你會看病,你趕緊給陳指看看呀。”
“就是呀,人都燒起來了,你卻冷眼旁觀,太沒良心了。”
……
一個個都在指責。
黃道子的腦子像是被無數只手撕扯著,把他墜入了最不想想起的回憶中。
陳海那張有點發紅的臉竟然變成了病床上一個小姑娘的臉。
小姑娘得了罕見的血液病。
最好的治療辦法是骨髓移植。
可國內當時技術落后,他查閱大量文獻,又找人和國外血液方面的專家進行溝通。
確診了治療辦法。
還約好了專家來京。
可小姑娘家長不同意。
眼睜睜看著小姑娘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小姑娘死了。
而他被舉報行醫不規范,還跟國外份子有聯系,直接被標記成了壞分子。
丟到了瓊州農場牛棚整整六年時間。
這六年,沒人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
午夜夢回,他恨自己為什么醫德太重,要不然,也不會連累家人身陷危難。
可憐他的小閨女不過十八歲,愣是被迫跳了河。
死后連尸首都沒找到。
他的老伴……
“黃老,你流血了。”高仁東發現黃道子渾身顫抖著,極力咬著腮幫子。
口角有血流出來。
“我沒事。”黃道子從回憶中抽神回來,擦擦嘴角。
抬眸看向面前面頰更紅的陳海。
“讓我來看看。”
他的聲音一出口,眾人精神一振。
尤其是高仁東滿臉不可思議。
他竟然答應看病了。
小唐也來不及找軍醫,就是有時間去找,軍醫這會恐怕忙得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