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澗內，萬籟俱寂，仿佛連時間本身都在此地凝固。先前陣法運轉時帶來的能量躁動已徹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比死亡更深沉的死寂，如同潮水般重新淹沒了這片不祥之地。濃稠的黑暗幾乎化為實質，壓迫著每一寸空間。

張皓旸獨立于逐漸干涸的血池邊緣，腳下是粘稠的暗紅色淤泥，池底森森白骨嶙峋交錯，無聲地訴說著此地曾吞噬的無數生靈。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濃重的血腥、焦糊的皮肉、以及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靈魂腐朽的惡臭。九幽御魂幡的雛形早已隨著核心陣法的破碎而煙消云散，只余下幾縷沾染著不祥氣息的殘破布條，在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冷氣流中無力地飄蕩，像為逝去的亡靈招魂。

“永夜魔祖……”張皓旸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聲音在死寂的澗谷中顯得格外清晰。他的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前所未有的凝重。

就在他引動混沌青蓮之力，強行撕裂那邪惡陣法的最后一剎那，一股極其隱晦、卻又浩瀚如星海、古老若洪荒的神念，曾如同最冰冷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掃過這片區域。

那神念中蘊含的并非單純的殺戮欲望，而是一種俯瞰眾生、視萬物為芻狗的極致邪惡與冰冷，即便以他歷經輪回、淬煉萬古的心性，道心深處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寒意。那是一種位階上的壓制，源自生命本質的警告。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心緒。此地不宜久留。那道神念的主人，無論其本體在何方，必然已經注意到了他這個破壞者。身形一晃，他化作一道幾乎融入環境的青色流光，悄無聲息地掠過嶙峋怪石與腐朽骸骨，離開了這片重歸死寂的絕地。

……

望月城，依舊是人間的繁華盛景。高聳的城墻在夕陽余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城門口車水馬龍，販夫走卒的叫賣聲、修士坐騎的嘶鳴聲、孩童的嬉笑聲交織成一片充滿生機的樂章。然而，張皓旸敏銳的靈覺卻捕捉到了這繁華表象下潛藏的不安。

城內巡邏的守衛數量明顯增加了，他們鎧甲鮮明，眼神銳利，步伐沉重而規律，無形中散發著一股肅殺之氣。空氣中，除了各種世俗氣息，還彌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

他沒有直接返回暫居的院落，而是轉道去了城西的醉月居。

醉月居一樓，依舊是人聲鼎沸。說書先生沙啞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在角落里回蕩，講述著上古時期仙魔大戰的傳說，引來茶客們陣陣喝彩與唏噓。張皓旸沒有選擇上樓，只是在臨窗的位置隨意坐下，點了一壺清茶。目光看似隨意地掃過大廳，實則將每個人的神態舉止都納入眼中。

不多時，一襲素雅長裙的望月從后堂裊裊走出。她依舊是那般風姿綽約，眉宇間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色。見到窗邊的張皓旸，她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自然，蓮步輕移，走到他對面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