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穿透那翻涌不定、仿佛有生命般緩緩流動的灰霧,投向霧墻之后那片被遮蔽的、剛剛經歷了雷霆洗禮的谷地深處。那里,依舊被神秘的面紗籠罩,巨峰的輪廓在霧靄中若隱若現,如同蟄伏的巨獸。
然而,那股曾經無處不在、令人骨髓生寒的極致恐懼與邪異誘惑,已然消失無蹤。它依舊神秘,依舊危險,卻已不再能輕易撼動這些剛剛從地獄邊緣爬回之人的心志。回望的目光中,有審視,有警惕,但更多的是一種“我曾征服此地”的復雜心情。
這三天,他們并未遠離攝魂谷核心,而是在靠近谷口、一處相對背風、巖石嶙峋的隱蔽山坳里扎營休整。
營地氣氛肅穆而專注。丹藥的香氣混合著草木的清新氣息彌漫在空氣中。紫霄圣尊與方遠山圣尊盤膝坐于一塊平整的青石之上,周身霞光流轉,時而紫氣氤氳,時而星光點點。他們服下了宗門壓箱底的頂級療傷圣丹,輔以自身雄渾的圣力運轉,內腑的震蕩與經脈的暗傷已基本平復。最棘手的神魂創傷,在張皓旸先前施展的“金宇真源·本命金魂”殘留的守護余韻滋養下,如同被溫潤的清泉緩緩浸潤,雖然那深入魂源的裂痕仍需漫長時日以水磨功夫溫養修復,無法一蹴而就,但至少那持續的劇痛已然消失,識海重歸穩固清明,靈臺不再搖曳,已然無礙根基。
嬌子心、鳳玲瓏、盛星瀾等年輕一輩恢復得更快些。她們圍坐在另一堆較小的篝火旁,服用了溫和的固本培元丹藥。鳳玲瓏指尖偶爾轉動,似乎在嘗試重新掌控自身力量;盛星瀾則閉目凝神,修復著最后一點受損的經絡;嬌子心則輕輕擦拭著她的佩劍,動作輕柔,劍身上散發出凌厲的劍氣。
她們的氣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損耗的元氣恢復了七八成。然而,她們投向張皓旸的目光,卻比進入攝魂谷之前,發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變化。那目光中,除了固有的敬佩,更添了幾分難以喻的親近與依賴。
這種依賴并非軟弱,而是源于共同經歷生死絕境后產生的、近乎本能的信任與歸屬感。她們親眼目睹了他如何在惑心魔音中守護眾人,如何義無反顧地跳入絕命湖水中將她們救出,又是如何在引發天地震怒的恐怖劫難后奇跡生還……他如同一座沉默卻可靠的山岳,成為了她們心中無可替代的精神支柱。
與北域、東域營地沉穩恢復的氣氛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另一側山壁下,那如同被寒霜打過的枯草般蕭索的景象。
西域圣尊欒奇與南域圣尊青云平,這兩位曾意氣風發、率領精銳踏入攝魂谷的巔峰人物,此刻形容枯槁,氣息衰敗。僅僅在營地休整的第二天,當欒奇勉強壓制住神魂深處那仿佛隨時要炸裂的劇痛,當青云平嘔出最后一口帶著內臟碎末的黑血后,他們便再顏面留在此地。
此時的西域圣尊欒奇與南域圣尊青云平沒有告別,沒有不甘的叫囂,甚至不敢再向紫霄陣營的方向多看一眼。他們如同最卑賤的喪家之犬,趁著天色未明的灰暗時刻,悄無聲息地、狼狽不堪地向攝魂谷外走去。
攝魂谷那標志性的、終年彌漫不散、仿佛凝固了亙古死寂與未知的灰白色霧墻,如同天地間一道模糊而森然的界限。此刻,在這界限的邊緣,光明與幽暗的交匯處,一道身影獨立于前。
張皓旸
一身嶄新的玄色勁裝,宛如最深沉夜幕裁剪而成,緊貼著他挺拔如蒼松古柏的身軀,勾勒出流暢而蘊含baozha性力量的線條。衣料在谷口微風中輕輕拂動,更襯得他身姿如淵渟岳峙,沉穩得仿佛能鎮住這片剛剛經歷浩劫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