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血仍在流淌,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重錘般敲在我的耳膜上。我單膝跪地,冰冷的石面透過布料滲進骨頭里,黑金古刀橫在身前,刀尖點地劃出一道淺痕。剛才那陣詭異的震動停了,祭壇重歸死寂,但空氣中彌漫的不安告訴我,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那面銅鏡就立在我身后三步遠的位置,我沒敢回頭。
就在剛才,鏡面映出的分明是我的臉,可那雙眼睛里的神色完全陌生。鏡中人注視著我,嘴角緩緩上揚,而我的臉頰肌肉根本沒有牽動。我閉眼再睜,鏡中的眼睛卻慢了半拍才合上,瞳孔深處閃著一點金芒,像霧夜里的孤燈。
我連退三步,發丘指彈出一滴血珠。
血珠尚未觸及鏡面就被無形之力吞噬。鏡面泛起水波般的紋路,九個光點重新亮起,環繞著中央最大的光點明滅閃爍。那點金光正對著我腳下的祭壇方位。就在這時,鏡中人無聲翕動嘴唇,我看懂了那個字。
我猛地抬頭,心臟重重一跳。
不是幻覺。這面鏡子認得我,但它要的不止是血。它在等待某個能徹底喚醒它的人。而此刻我站在這里,流淌的血液似乎成了某種引信。
我抬手按住脖頸處的麒麟紋身,那片皮膚灼熱鼓脹,仿佛有活物在底下游走。麒麟血在血管里奔流的速度變緩,溫度卻越來越高。這不是警告,是共鳴。這面銅鏡與我的血脈相通,甚至可能與守門人一族的源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不能再碰它了。
我緩緩起身,古刀貼緊腿側。祭壇四周的灰白霧氣緩慢流動,震動過后,空氣里多了一股鐵銹混著香灰的味道,吸多了喉嚨發癢。
我凝神靜聽,霧中傳來腳步聲。
不止一人。伴隨著青銅鏈條的輕響,灰袍死士正在逼近。他們走得從容不迫,在二十步開外的濃霧邊緣停住,呈扇形散開。這是在試探,看我是否觸發了什么機關。
我低頭看了眼掌心。傷口仍在滲血,我握緊拳頭壓迫止血。此刻絕不能暴露異常——若這銅鏡真是九門樞紐的關鍵,現在亮底牌等于自尋死路。
我慢慢轉身背對銅鏡,面向入口。霧氣中的人影尚未顯現,但能感覺到審視的視線。我調整握刀姿勢,指尖在刀柄上輕叩保持靈活。舌尖頂住上顎,咬合肌微微發力,痛感讓頭腦清明。
就在這時,銅鏡閃過一抹微光。
我沒有回頭,但青石地磚的倒影出賣了真相:鏡中我的背影依舊,可倒影的臉部,眼角竟微微挑起,露出個轉瞬即逝的詭笑。
它藏起來了。
這面鏡子是活的。它能模仿我,也能隱藏自己的動靜。剛才那個字是刻意傳遞的信息。它在等什么?等我的血?等外人介入?還是等某個特定時機?
霧中的腳步聲停了。
死士們改變陣型,形成半包圍圈。他們不敢貿然進攻,說明也察覺到了祭壇的異常。我左手探入袖口,摸到藏著的布條和一小包青銅粉末——這是上次灰袍死士自爆后收集的。現在不能輕舉妄動。
需要拖延時間。
麒麟血的灼熱逐漸消退,從滾燙轉為溫熱。好跡象,說明身體正在壓制異常反應。我暗中運轉縮骨功,肩胛收攏,悄無聲息地挪到石臺紋路最深的邊緣。
霧氣突然翻涌。
一道濕冷的風掃過祭壇,衣袂翻飛間,銅鏡再次發光。
余光瞥見鏡面泛起水波似的光暈,那光芒沿邊緣游走,最終凝聚在底部那道裂痕處。裂痕里的黑色粉末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