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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玉牌牽線,叛族謎起

      風雪歇了,但天色依舊陰沉得像是要塌下來。我背著張遠山的尸體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裂谷,積雪在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留下一條深深的拖痕。這家伙死沉死沉的,尤其是那截青銅打的義肢,死死硌在我的肩胛骨下面,冰涼刺骨,仿佛不是人間之物,倒像是剛從哪個古墓的陪葬坑里撈出來的。

      左肩的傷口估計又裂開了,能感覺到溫熱的血順著腰側往下流,黏糊糊地浸透了里褲,貼在皮膚上很不舒服。但我沒心思管它。每往前走一步,就覺得身上的血溫度升高一分,血管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沿著經脈緩慢地爬行。袖袋里那塊玉牌緊貼著我的皮膚,散發著一股持續的、不正常的溫熱,就像剛被活人的體溫焐熱過一樣。

      我知道這溫熱意味著什么。

      前方不遠處的祭臺上,那只青銅鈴鐺毫無征兆地響了一聲,聲音短促、清脆,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我沒有加快腳步,也沒有停下,只是默默運轉縮骨功,微微調整了一下背上尸體的角度,讓重量分布更均勻些,然后繞開了主路上那片容易滑倒的暗冰區。行走間,我的發丘指看似無意地在地面上點了三下,感知著地底靈脈的流動。一切正常,除了那行憑空多出來的腳印——它們從遠處的廢墟延伸過來,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避開地下機關的安全點上,一路指向家族駐地的偏門,這種走法,絕不是外人能有的本事。

      我在側殿旁的雪坡上放下了尸體,用刀鞘掃開表面的浮雪,在冰窖入口處簡單布置了一個寒骨陣的起手式。冰冷的白氣立刻從石縫中絲絲縷縷地滲出來,尸體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白霜。做完這一切,我退到屋檐下的陰影里,背靠著冰冷的石柱,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在休息,我是在等。等該來的人。

      果然,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一陣熟悉的、用棗木杖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節奏緩慢,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老人走路時右肩微沉,身體總是不自覺地偏向左側,這是張懷仁多年來的習慣。

      他來了。

      蓋尸的白布被掀開時,發出“嗤”的輕微撕裂聲。張懷仁蹲下身,用枯瘦得像雞爪一樣的手指蘸了點朱砂,在尸體的胸口畫了一個小小的圓圈。他的動作很平穩,但當他的目光落在尸體鎖骨下方那兩道暗紅色的、扭曲的印記上時,指尖微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雙麟印……”他啞著嗓子開口,聲音像是從一口破舊的風箱里擠出來的,“……又出現了。”

      我沒有吭聲。

      他知道我就在暗處。這是張家老一輩之間心照不宣的規矩:有些話不能擺在明面上說,有些人不能當面見,但只要留下足夠的痕跡,對方自然能懂。

      他從懷里摸索出一張泛黃的紙條,邊緣已經磨損得起了毛邊,像是被人反復摩挲過無數次。紙條展開,上面只有八個干瘦枯槁的字:“灰袍棲北嶺,燈滅人不歸。”

      “三十年前,張懷禮失蹤的那個晚上,”他耷拉著眼皮,并沒有看尸體,反而望向遠處云霧繚繞的雪山,“我在這具尸體上,也見過一模一樣的印記。當時只以為是眼花了……現在看來,是他故意留下的記號。”

      我從陰影里走了出來,走到祭壇邊,從袖子里取出那塊玉牌,將它輕輕放在中央的青銅盤上。盤底刻著鎮魂的符文,遇到邪異之物會泛起青光。玉牌剛放上去,整個牌身就開始劇烈地顫抖,表面浮現出無數細密的裂紋,而從裂紋的縫隙里,隱約透出了內部青銅原本的質地和顏色。

      張懷仁死死地盯著玉牌,看了很久很久,忽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干瘦無比,卻像鐵鉗一樣有力。

      “這牌子……不是死物,”他壓低了聲音,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氣音,“它是活的……有人把自己的‘命’,給煉進去了。現在,它正借著你的血,你的手,在蘇醒。”

      我點了點頭。

      他當然看得出這做不了假。要想讓這青銅牌呈現出玉質的形態,必須同時滿足兩個條件:張家純正的血脈接觸,以及煉制者本人的意志傳承。血脈我有,而那意志……只可能來自失蹤多年的張懷禮。

      “他沒死,”張懷仁松開了手,喃喃自語道,“他是把自己的‘命’……種進了這塊牌子里,等著下一個守門人來取走它。”

      “他想引我去北嶺。”我說。

      “不是想,”他搖了搖頭,眼底深處有什么復雜的東西一閃而過,“是他早就算準--&gt;&gt;了你會來。那行腳印、裂谷里的石棺、天上的北斗標記……全都是誘餌。你從踏進這里的第一步起,走的每一步,都在他三十年前布好的局里。”

      我低頭看著那張紙條。墨跡雖然陳舊,但筆鋒轉折間的力道和韻味,與祠堂里那根權杖上的銘文如出一轍。這絕不可能是后來偽造的。

      “為什么這張紙條會在你手里?”我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拄著棗木杖,慢慢地走向祠堂深處。過了一會兒,他捧著一個褪了色的藍布包走了回來。打開布包,里面是一枚成色極好的翡翠扳指,扳指的內圈刻著兩個極小的字母縮寫。他盯著扳指看了許久,臉上掠過一絲難以形容的神情,最終一揚手,將它扔進了旁邊香火未熄的火盆里。

      火焰“轟”地一下躥高,一股夾雜著毛發燒焦的古怪氣味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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