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順著我的手指縫,一滴一滴地滲進燈臺陣眼的凹槽里。那凹陷下去的青銅紋路,像是渴了很久突然嘗到水,居然微微地蠕動起來,吸著我的血。發丘指沿著溝槽劃出第一道符線,指尖過處,石基發出沉悶的嗡鳴,像是睡了幾百年的東西,突然被驚動了。七盞早就快滅的殘燈同時抖了起來,青色的火苗躥起半尺高,火舌邊緣噼里啪啦地閃著電光。
那尸煞已經把插在腿上的黑金古刀拔了出來,它胸口貼著的那個碎片牌子,正對著我,和我皮肉底下那半塊東西一呼一應,震得我心口發麻。它往前邁步,地面就跟著顫,身后那些沒死透的尸蟞像潮水一樣往后退,好像怕極了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我沒抬頭看它,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指尖。第二道符線勾連天璇位,血流得更快了,左臂的傷口徹底裂開,溫熱的血順著手肘往下淌,在石階上積了一小灘暗紅。麒麟血在血管里燒,不是疼,是那種熟悉的灼熱感,從心口直沖天靈蓋。
第三道符線畫完的剎那,整座燈臺陣嗡的一聲全亮了。不是普通的火光,是像雷電一樣的紋路,順著墻壁飛快地蔓延,像一張無形的大網,把整個通道都給罩住了。尸煞猛地停住腳,眼窩里的綠光亂閃,喉嚨里發出鐵片刮嚓似的嘶吼。
它想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最后一道符線上。血霧散開,七盞燈轟地爆燃,青色的火焰凝成一道弧形的光墻,電蛇在里面發瘋一樣亂竄,空氣里全是東西燒焦的糊味。尸煞抬起胳膊擋在臉前,那只青銅假手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可它還沒動,一道雷光就從頂上直劈下來,正砸在它腦袋上。
轟——!
強光刺得我閉上眼,耳朵里只剩下一片baozha的巨響。等能看清的時候,尸煞的身體正在一塊塊崩解,青灰色的皮膚往下掉,露出里面銹得不成樣子的骨頭架子。它胸口那塊青銅牌子碎片,被雷劈得粉碎,碎片崩到墻上,叮當亂響。
塵土慢慢落定,地上全是燒焦的痕跡。
我撐著膝蓋站起來,左胳膊幾乎抬不起來,血順著袖管不停地滴。剛才那一下耗掉了太多力氣,麒麟血的燙勁還沒完全退,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眼前時不時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面——大雨里的銅柱子,手掌上的血印子,還有不知誰喊的那句“用血引雷”。
墻角那邊有動靜。
baozha震松了幾塊磚石,露出一道窄縫。縫里塞著一卷東西,半截露在外面,紙頭發黃卷邊,還有點燒焦的痕跡,像是有人慌慌張張塞進去,后來又給堵上了。我湊過去幾步,蹲下身,用沒受傷的那只手去摳。
是張人皮地圖。
摸上去糙糙的,帶著年頭久了滲出來的油膩感。上面刻著模模糊糊的山勢走向,幾個星星點點的標記是用朱砂點的,其中一個特別亮,位置正好和盜墓頭子手里那塊青銅牌標的地方對得上。我沒來得及細看,身后就傳來一陣急乎乎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人。
我立刻縮回手,眼睛飛快掃了一圈。尸煞的殘骸倒在不遠的地方,胸口破了個大洞,里面是空的,只剩幾根彎彎曲曲的青銅架子撐著外殼。它那身甲胄還沒涼透,余溫透過焦土散出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屏住氣,縮骨功悄悄發動。肩膀往里收,脊梁骨一節節壓縮,整個人瞬間小了一圈。我拖著傷胳膊,一點聲響都沒有地爬到尸煞殘骸旁邊,掀開一片裂開的胸甲,鉆進了里面空腔。
剛藏好,火把的光就照進了通道。
盜墓的頭子走在最前頭,舉著個松木火把,臉上帶著火氣。他還穿著那身不合體的西裝,-->>領帶歪著,右手小指上那個翡翠戒指在滴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把焦土染出深色的斑點。
他停住腳,四下打量。
“怎么回事?”他壓著嗓子問。
沒人吭聲。他帶來的二十多號人散開來,有的翻碎石頭,有的檢查墻壁,還有的用刀尖去捅那些死透的尸蟞。
“剛才明明還在這兒的。”一個手下說,“火墻斷了,他肯定往前頭跑了。”
盜墓頭子沒說話,走到燈臺陣跟前,伸手摸了摸還燙手的石基。他的手指在“天樞”那個位置停了一會兒,眉頭皺了起來。
“這不是普通的火油陣。”他說,“有人動了機關。”
另一個手下從尸煞殘骸旁邊撿起一塊碎片,正是那塊碎了的青銅牌。
“這……不是和老板給的那塊一樣嗎?”
盜墓頭子接過碎片,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然冷笑了聲:“怪不得他往這兒跑。原來鑰匙不止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