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陽光號在夜色中平穩地航行，朝著艾爾巴夫的方向。甲板上空蕩蕩的，大部分伙伴都去了巨人族的大船上參加那場似乎永無止境的盛大宴會，喧鬧聲隱隱從遠處傳來，如同海上的背景音。船上只剩下兩個人——在廚房里忙碌的金發廚師，和坐在餐廳桌邊安靜進食的黑發少女。

氣氛并不尷尬，反而有種奇異的寧靜。山治穿著整潔的廚師服，嘴里叼著煙，卻沒有點燃，以免煙霧打擾到用餐的人。他動作嫻熟地將剛煎好的、外皮酥脆內里鮮嫩多汁的香煎魚排搭配上特調的白葡萄酒醬汁，又配了一小份清爽的蔬菜沙拉和一碗奶油蘑菇湯，仔細擺好盤，這才端到沈青面前。

“阿青小姐，請慢用。今晚的魚很新鮮，是傍晚時甚平剛釣上來的。”他的聲音溫和，帶著專業廚師的自豪，眼神中的關切掩飾在恰到好處的禮儀之下。

“謝謝，山治君。”沈青拿起刀叉，對他露出一個淺淺的、真誠的笑容。她確實餓了，靈力恢復期身體消耗很大。她小口吃著食物，動作優雅，山治的手藝一如既往地無可挑剔。

她一邊吃，一邊看似隨意地觀察著在廚房水池邊安靜清洗廚具的山治。褪去了平日面對女士時那種夸張的愛心眼和噴鼻血的模樣，此刻的山治顯得沉穩、可靠，甚至帶著一種與他“好色廚子”人設不符的敏銳和……細心。沈青忽然意識到，草帽團里的每個人，或許都有其隱藏的一面。路飛的白癡是純粹，索隆的路癡是專注，而山治的“好色”……某種程度上，或許也是一種獨特的保護色，讓他能更自然地觀察和照顧他人，而不顯得過于突兀或給人壓力。就像現在，他明明很關心她的身體狀況，卻只是用精心準備的食物來表達，不會過多追問，給她留足了空間。

（真是個聰明又溫柔的人。）沈青在心里輕輕感嘆。

山治雖然背對著她，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沒有回頭，只是將洗干凈的杯子用軟布擦干，動作一絲不茍。他知道阿青小姐和別的女性不同，她需要的不是熱烈的追捧，而是一種更沉靜的理解和陪伴。

沈青吃完最后一口沙拉，放下叉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她猶豫了一下，仿佛做了一個小小的決定。然后，她抬起手，非常自然地，從自己如瀑的黑色長發中，輕輕拔下了兩根長發。發絲在她指尖泛著柔和的流光。

“山治。”她輕聲喚道。

山治聞聲轉過身，看到沈青指尖那兩根細長的發絲，微微一愣。

沈青將頭發遞向他，語氣輕松得像是在遞一根普通的絲線：“喏，這個給你。”

山治下意識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兩根頭發。觸手冰涼絲滑，仿佛有生命一般，蘊含著極其微弱的、卻純凈無比的能量波動。他有些不解地看向沈青：“阿青，這是……？”

沈青看著他，臉上依舊帶著那抹淺笑，但眼神卻認真了幾分：“我知道，娜美他們……是不是在商量著，要偷偷做我的生命卡？”

山治的心猛地一跳，拿著頭發的手指微微收緊。她知道了？什么時候？怎么知道的？他臉上閃過一絲被戳破的尷尬，但很快恢復平靜，沒有否認，只是點了點頭：“……嗯。大家……都很擔心你。”尤其是經歷了上次她突然消失又虛弱回歸的事情之后。

“我明白。”沈青點點頭，語氣沒有任何責備，反而帶著理解，“所以，用這兩根頭發去做吧。我稍微‘處理’了一下，這樣制作出來的生命卡，會比較……‘結實’。”她頓了頓，補充道，“就算我離得再遠，它也不會輕易損壞或者……失效。至少，能給你們指個大概的方向。”

山治看著掌心那兩根仿佛有千鈞重的發絲，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沈青話語中那一絲不易察覺的異常。“結實”？“不會失效”？為什么要特別強調這個？普通的生命卡，只要本人還活著，無論在哪都會指向本人，除非……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冰錐，瞬間刺入他的腦海。他猛地抬頭，湛藍的眼睛緊緊盯著沈青，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緊繃：“阿青小姐……你剛才說，‘就算離得再遠’……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有契約在，你可以回來的嗎？”他記得她之前還笑著說過，可能會掉到他們小時候或者老年時期。

餐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沈青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移開目光，看向舷窗外漆黑的海面和遠處巨人船隱約的燈火，聲音變得輕緩，卻帶著一種山治從未聽過的、近乎飄渺的平靜：“山治君，我和這個世界的……因果線，正在變得暗淡。”

山治的呼吸驟然停滯！因果線……暗淡？！

“這些話，我不能對路飛他們說，他們會哭，會鬧，會想盡辦法阻止，但那可能……是徒勞的。”沈青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山治心上，“我只能告訴你。我知道你夠聰明，也……夠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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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頭，重新看向山治，眼神清澈見底，沒有悲傷，只有一種近乎認命的坦然：“我預感，可能不到一個月，這個世界意識，就會把我‘推’出去。就像……清理掉一個不該存在的病毒一樣。”

“不可能！”山治幾乎是低吼出來，他一步跨到桌前，雙手撐在桌面上，身體前傾，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慌，“還有契約！我們之間的契約呢？！那個道侶契約不是最牢固的嗎？！”

“契約……”沈青輕輕搖了搖頭，笑容有些苦澀，“我會在離開之前，盡量解開它。但這件事，只有你知道，不要告訴任何人。”她看著山治瞬間蒼白的臉，語氣帶著歉意，“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要你保守這樣的秘密。但是山治，我必須告訴你。如果……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最后一個忙。”

山治死死地盯著她，喉嚨發緊，幾乎說不出話。

沈青繼續用那種故作輕松的語氣說：“到時候，別找我。如果可能，給我準備些好吃的便當，就夠了。”她甚至試圖開個玩笑，“我知道你們在做生命卡，但普通的生命卡，在我真正離開的那一刻，大概就會化作灰燼了。因為我不屬于這里。所以，才給你這兩根特殊的頭發。”

山治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撕裂了。他看著她平靜得近乎異常的臉，巨大的悲傷和無力感如同海水般淹沒了他。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得厲害：“難道……就沒有任何辦法了嗎？艾斯知道嗎？羅知道嗎？還有……老爹（白胡子）呢？他們那么強……”

“不知道。”沈青搖頭，“我只告訴了你。選擇現在告訴你，是因為……那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牽引力，越來越清晰了。

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她頓了頓，語氣忽然變得輕快了些，仿佛在安慰他，“而且，也沒什么好難過的。山治，你是知道的，我回我的宗門，回到我真正的家，我應該很開心才對。那里有我的師尊，我的同門，有云海仙山，真的很美。”

“我不想讓你離開！”山治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他看著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痛苦和挽留，“索隆他……他……”他想說，索隆那個綠藻頭，雖然什么都不說，但他的心意，連瞎子都看得出來！

“我知道。”沈青打斷了他，眼神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我知道你們的心意。索隆的，艾斯的，羅的……甚至，可能還有你的，山治。”

山治渾身一僵，瞳孔驟縮，臉上閃過一絲被看穿的狼狽和震驚：“你……你怎么……”他自認為隱藏得很好，從未逾矩。

沈青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語氣帶著一絲洞察一切的淡然：“你忘了契約的本質了嗎？尤其是‘道侶契’，若非雙方皆有最純粹的心意牽絆，契約根本無法成立。路飛能成功，是因為他的心靈如同赤子，純凈無瑕，所以任何契約他都能兼容。但你們……不一樣。”她看著山治，目光溫和卻疏離，“而我，不能接受任何人。這對我，對你們，都太殘忍了。既然注定沒有結果，不如……就不要開始。”

山治久久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金色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餐廳里只剩下海浪聲和遠處隱約的宴會喧嘩。壓抑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