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的身影,也會出現在烈陽峰。但她并非如尋常巡視般坦然現身,而是選擇在練功場邊緣一處被火焰常年炙烤得微微泛白、視野卻極佳的巨大赤晶石后悄然駐足。她依舊穿著那身月白真傳弟子法袍,身姿挺拔,黑色的眼眸深邃如古井,清澈而明亮,映照著前方翻騰的火海,卻波瀾不驚。
回到這熟悉又陌生的宗門,沈青的心境復雜。周遭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帶著強烈的既視感,宗門長輩、師兄師姐(如赤芍)的面容和氣息她也依稀記得。然而,正是這份“熟悉”,讓她更加警惕。她無法確定,這究竟是真實的回歸,還是一個針對她記憶深處最柔軟部分精心編織的、無比逼真的幻境。她怕一旦放松警惕,沉溺于這份“熟悉”,便會萬劫不復。因此,她刻意回避與熟識的師門眾人深入接觸,尤其是那些與她關系親近、可能引發強烈情感波動的人,選擇了一種若即若離的觀察姿態。
然而,對艾斯,這個來自“外面世界”、氣息與宗門格格不入的青年,她的心態卻有些微妙的不同。或許是因為他并非“記憶陷阱”的一部分,或許是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太過復雜難懂,又或許……是某種更深層的、連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觀察艾斯,對她而,風險似乎更低,也更……有趣。
她隱匿氣息,目光落在火海中那個咬牙堅持的身影上。看著他被火焰吞噬、痛苦掙扎,看著他與火焰傀儡搏殺時紫火奔騰卻稍顯狂野不羈,看著他在焚心谷外打坐時眉頭緊鎖、周身氣息因內心煎熬而劇烈波動。
(火焰天賦異稟,本源奇特,蘊含一絲罕見的生機,但操控粗糙,心緒……極為不寧,似有沉重枷鎖。)沈青冷靜地分析著,如同審視一件罕見的法器。但當她看到艾斯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灼傷,焦黑的皮肉翻卷,甚至隱約可見白骨時,她的目光會不自覺地多停留一瞬。心口處,會泛起一絲極細微的、莫名的抽痛,仿佛被針扎了一下。這感覺來得突兀,讓她微微蹙眉,卻找不到緣由。(是這火焰讓我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憶?還是……)
艾斯對沈青的到來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感知。即使她隱匿了身形,他也能在她駐足后不久,仿佛心有靈犀般,將目光投向那塊赤晶石的方向。他從不似路飛那般咋咋呼呼,也不會貿然靠近打擾。通常,他只是在訓練的間隙,用被汗水和煙灰模糊的袖子擦一把臉,望向她可能存在的方向,然后努力擠出一個與往常無異的、帶著陽光和爽朗的笑容。
那笑容,試圖掩蓋所有的疲憊和傷痛,卻掩不住黑眸深處翻涌的復雜情緒——有關切(她過得好嗎?適應這里嗎?記憶有沒有恢復的跡象?),有隱忍的痛楚(她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有小心翼翼的珍惜(還能這樣偷偷看著她,已是恩賜),以及那幾乎要沖破堤壩、卻又被他用強大的理智和溫柔死死按捺下去的、深沉如海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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