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簡直不相信富貴的反應:“我怎么就自私自利了?”
富貴眉間愈發鄙夷,冷冷說道:“你是真的不懂么?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就該替那個人考慮最好的歸宿。”
李元青從未見過富貴對自己這副模樣,一時心亂如麻:“最好的歸宿?”
“哥,其實我早就想勸你了,門不當戶不對,你不要妄想才好!”
蘇忠假意笑了起來:“哎,我說富貴呀,你這話是不是有點重了?”
富貴移開了目光:“蘇大哥,你覺得他,比起胡公子如何?”
“這個嘛,這個確實沒法比,這世上貧富的鴻溝猶如天壤。”蘇忠緩緩捋須,望著李元青發笑:“我們說的這位胡公子,他的父親與兩浙巡鹽乃是結義的兄弟,就連知府大人都得對他家禮讓三分,你覺得他比你如何?”
李元青一怔,他雖然不知道兩浙巡鹽是個什么官,可聽上去就很了不得。
富貴又在一旁道:“哥,其實我也挺理解你的,蘇小姐條件那么好,長得又那么漂亮,這世上能有幾個不動心的?可你真覺得你自己是真心喜歡她么,還不是為了高攀上這門親事?可你真的忍心為了自己耽誤人家么?”
李元青一凜,心中濁浪滔天,不停在想:“莫非我真是太自私、太貪婪了么?”
富貴卻等的不耐煩,當即走了過來。
“你想想你能拿甚么跟那個胡公子比呀,憑你身無分文,還是憑你家徒四壁?你也別提你那糊涂爺爺了,做官做成那副窮酸樣,我都替你為你爺爺覺得害臊!至于那個胡公子,你是絕對得罪不起的!我們是真心幫你,你不就是圖人家蘇小姐家世好么?蘇大哥剛才說了,你若真是有這個心思,他可以做主替你再介紹一門家世不錯的……”
“等等,富貴!你們以為這是一筆買賣么?哈哈哈……”
李元青狂笑一聲,奪門而出。
他好似一只沒頭蒼蠅似的沖進一間雜物房,將門重重的合上。
整整兩個時辰之后,他一直躲在里面,不肯出來。
冷風在門邊呼嘯,李元青細細咀嚼著富貴的那些話,既是憤怒又是心痛。
義氣成灰,富貴那些話雖然也令他痛苦,好歹只是一時痛苦,只有此刻四周無人,冷靜下來細細品味一句句,這苦楚方才愈發苦痛、愈發深刻。
他似乎一剎那間眾叛親離了,為什么?自己究竟做了什么錯事?
他不停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卻愈來愈痛苦。
外頭風雨凌厲,屋里面的空氣也變得愈發凝重。
他漸漸覺得自己猶如困在一座由自己親手挖掘出來的墳墓里,根本無法喘息,便一下子站了起來,仿佛一個丟了魂魄的野鬼般慢慢走了出去。
大營里的那些人,原先他大多也算混了個臉熟,可此刻竟都不認識他似的,這些人不是遠遠的繞路避開,就是打了照面也裝作視而不見。
不遠處幾個磕著瓜子的門房似笑非笑的望著他,不時發出竊竊的說笑聲。
是啊,天下還有比他更傻的人么?
還有比他更不自量力的人么?
可是雙兒既然有了婚約,為什么又對自己那么好呢?
這般恍惚的想著,他一個人冒著大雨走出了大營。
大營外的那條沿江的泥路上,行人稀稀疏疏,偶爾有一輛馬車駛過,便濺起兩排水浪。
李元青徑直淌過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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