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沒什么情緒，就是今晚比較煩，我的父母，從小就把我弄丟了，我長這么大也不容易，今晚看到我那親爹出現，我心里有點兒不得勁而已！”霍霆鈞說道。

“畢竟是你童年吃了太多苦了，不過，霍團長，其實，當時的社會情況，加上叔叔阿姨的特殊身份，他們也是身不由己的！”剛子說道。

“嗯，我已經為人父親了，我也知道身不由己的問題，但是……有些事情，沒那么快解決的！”霍霆鈞嘆了一口氣，說道。

霍霆鈞將指間的煙蒂摁滅在石墩上面，火星湮滅的瞬間，他喉間滾出一聲沉沉的嘆息，眉眼間的冷硬似被夜風揉開了一絲縫隙，卻又很快凝了回去。

剛子站在一旁，手插在軍綠色褲兜里，看著霍霆鈞這模樣，他也不敢再多嘴，只踢了踢腳下的小石子，發出細碎的聲響。

“剛子，”霍霆鈞忽然開口，聲音比剛才沉了幾分：“你說，二十五年是什么概念？”

剛子愣了愣，掰著手指算了算：“大哥，我今年二十八，二十五年，是我的全部人生，全部記憶，我甚至不記得五歲之前的事情。”

霆鈞低笑一聲，笑聲里裹著澀味：“我在孤兒院那會兒，冬天沒棉襖，就和幾個小子擠在一張破床上取暖，凍得縮成一團，還得防著有人搶我那半個窩窩頭。那時候我總琢磨，我爹娘是不是死了，不然怎么會把我扔在舅公家里，卻不來接我，我想，我以后再也不要他們了吧。”

他說著，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蹭過粗糙的胡茬，眼底閃過一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脆弱：“后來進了部隊，摸爬滾打，從新兵蛋子熬到團長，我以為這輩子就這么過了，守著小悅和孩子們，爭取找機會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出去，然后好好過日子，命運還是讓我們糾結到了一起。”

“霍首長，陳醫生。”霍霆鈞念著這兩個稱呼，語氣里滿是嘲諷，“一個搞科研為國爭光，一個救死扶傷受人尊敬，多光鮮啊。可他們光鮮的時候，想過我在泥地里打滾嗎？”

剛子抿了抿嘴，斟酌著開口：“大哥，我聽我家老大說過，當年邊境那批科研項目是真的急，據說連命都得豁出去，陳醫生的醫療隊更是扎在前線，槍林彈雨里搶人。他們……或許是真的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霍霆鈞猛地轉身，眼底翻涌著怒意，“我不會這么做，我曾經也想過犧牲自己，成為最厲害的英雄，但是，我現在不這么想了，我就算再忙，就算天塌下來，我也不會把我的老婆孩子扔下。”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驚飛了枝頭的麻雀，撲棱著翅膀消失在夜色里。霍霆鈞喘了兩口粗氣，胸口起伏著，像是憋了二十五年的火氣，全在這一刻涌了上來，卻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剛子被他的氣勢震得后退半步，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他知道霍霆鈞的脾氣，看似沉穩，實則骨子里憋著股倔勁，二十五年的委屈，哪是三兩語就能勸開的。

霍霆鈞望著遠處窯洞門口的點點火光，那是他和璽悅經營的家，雖然寒酸破舊，內里卻是暖意融融的。他心頭的火氣像是被那點暖光澆滅了些，他緩了緩語氣，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是怪他們為國做事，我是怪他們，把我隨手丟下了，其實他們要帶著我走，多好啊，就像是我們現在，帶著孩子們在這里，我什么都不怕的！”

“霍團長……”剛子欲又止，他不知道如何勸說。

“沒事了，我這些年都過來了，我就是吐槽一下！”霍霆鈞見剛子有些為難，他立刻笑著道：“我們回去吧，一會兒小悅要休息，孩子們也要鬧騰一下子，我得回去哄孩子了！”

他是出來透氣解悶的，剛子倒是很好的聽眾。

“謝謝你啊，剛子！”

“轟！”

就在此時，一道巨大的轟鳴聲響起，遠處的窯洞整個坍塌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