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朱元璋和滿朝文武,看著天幕中那個立馬橫劍的青衫儒士,全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那些先前還在痛斥木正居拋妻棄子,有辱斯文的官,再次覺得自已臉上火辣辣的疼。
天幕一轉。
殺——
北平城門大開,八千燕軍死士,如開閘的猛虎,匯入城外的血肉磨盤之中。
而就在這萬軍沖殺的震天喊殺聲里,有一小隊人馬,卻逆著人流,奔向了城墻根下。
木正居一馬當先,身后跟著十幾名帶甲親衛。
他們的目標,是那輛破舊的囚車。
囚車旁,還有四名建文軍的士卒,手持長槍,茫然地站著。
眼見木正居停下,親衛們就要上前解決隱患。
住手。木正居抬手攔住了他們。
見木正居果真攔住了身旁親衛拔劍的動作,那四名朝廷士卒愣住了。
他們看著馬上那個青衫男人,看著這個剛剛親手射殺自已妻兒,此刻卻不許部下出手的敵人。
復雜的情緒,在他們臉上交替出現。
為首的那名士卒,沉默了片刻。
隨后他舉起手中的樸刀,對著自已剛剛碰過安妙衣的左手,狠狠一斬!
噗!
一截斷指,飛上半空。
他看都沒看一眼,將囚車的鑰匙從腰間解下,扔在了木正居身前,然后轉身,拖著刀,頭也不回地走入了亂軍之中。
其余三名士卒,也紛紛扔下兵器,跟著他離去。
從始至終,他們沒有說一個字。
木正居下了馬,雨水,沖刷著地上的血跡,也沖刷著他發妻那早已冰冷的遺體。
木正居一步一步,走向那輛囚車。
雨水混著泥漿,沒過腳踝。
馬上的親衛們跟在他身后,想說什么,卻終究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散開,將這片小小的,被血與雨浸透的土地,護衛起來。
木正居走到囚車前,停下腳步。
他解下自已身上那件早已濕透的青衫披風,輕輕地蓋在了安妙衣身上,隨后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撥開被雨水黏在妻子額前的亂發。
做完這一切,他從袖中,取出了一支通體溫潤的玉笛。
笛聲響起。
沒有殺伐之音,沒有悲憤之鳴。
只有一曲婉轉的,仿佛要將這十年歲月都揉碎在風雨里的《鳳求凰》。
也就在笛聲響起的這一刻,天幕之上,畫面悄然轉換。
建文一朝,名將凋零。然,軍中并非無可用之才。
畫面中,一名身披重甲,手持長槊的猛將,正率領一支精銳,悍不畏死地沖擊著北平城的彰義門。
此人,名為瞿能,開國元勛瞿通之子,時任都督僉事。其人驍勇,冠絕三軍,若放手讓他施為,北平城危矣。
然而,就在瞿能即將登上城頭的那一刻。
后方,李景隆的令旗,卻猛然揮下。
鳴金!收兵!
主帥無威,老將不服,令出多門,互相掣肘。
李景隆出于嫉妒,怕他搶了頭功,竟然下令讓已經看到勝利曙光的瞿能部隊停止進攻,等待大軍一起行動。
正是這個愚蠢到極點的命令,給了守城的燕軍喘息之機。
北平,終究是沒能被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