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學士說到最后,激動得渾身發抖,指著天幕,幾乎要當場昏厥過去。
轟!
人群徹底炸開了。
如果說剛才的南北榜之事,只是讓北方士子感到屈辱,讓南方士子感到尷尬。
那么這六元及第四個字,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巍峨巨峰,狠狠地壓在了所有讀書人的心頭。
這是何等樣的妖孽
這還是人能做到的事情嗎
南方士子們面面相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他們引以為傲的文采,在這四個字面前,顯得那樣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可笑。
而那些本已心如死灰的北方官員,則在極致的震驚過后,眼中爆發出狂喜的光芒。
北方士子!
這個創造了神話的傳奇,是個北方人!
這……
朱標艱難地開口,這……這世上真有這種人
朱元璋沒有回答,目光依舊死死地鎖定著天幕。
他的內心,遠比任何人都要驚濤駭浪。
別人只看到了六元及第的榮耀,他看到的,卻是更深一層的東西。
這個所謂的帝國首輔,出現在自已為了賭氣而重開的第二場恩科里。
然后,他就拿了個六元及第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
朱元璋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忽然意識到,這天幕,不是在講什么南北之爭,不是在講什么科舉舞弊。
它是在告訴咱。
它是在告訴咱,有一個能解決這個天大難題的人,出現了。
就在這時,天幕上的畫面,開始流動。
激昂的音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古樸悠揚的琴聲。
畫面中,是一間簡陋卻干凈的書房。
一個身著洗得發白的青色儒衫的少年,臉上帶著一絲酒后的紅暈,正端坐于書案前。
正是年輕時的木正居。
剛剛奪得會元,準備回家探親的他隨意翻出幾道策論題,輕笑一聲,提筆便寫。
那字跡,如鐵畫銀鉤,力透紙背。
問:黃河水患,歷朝不絕,何以治之
答:治河之要,在人心,非在土木。
凡募民夫修筑河堤者,其三族親眷,皆遷居于堤壩之下游。由官府出資,為之建屋舍、分田地,使其富居。
只是寥寥數語,卻讓在場的官員們頭皮發麻。
這法子聽著……怎么讓人心里發寒
戶部尚書下意識地捻著胡須,眉頭緊鎖,嘴里反復念叨著遷居于堤壩之下游,臉色越來越白。
就在這時,天幕上,那少年似乎覺得意猶未盡,再次提筆,寫下了讓整個奉天殿都陷入死寂的批注。
堤固,則全族安享天倫;堤潰,則闔家盡為魚鱉。
以生死為督,以親族為押,何愁河工不盡心何愁河堤不永固
嘶——!
朝堂之上,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仿佛空氣都被抽干了。
歹毒!
這法子,歹毒到了極點!
瘋子……這簡直是個瘋子!一名文官顫抖著說道,此策若出,與暴秦何異
然而,工部尚書卻是渾身一震,眼中先是驚恐,而后竟爆發出一種病態的狂熱!
陛下!
此策……此策雖狠,卻直指人心根本!臣等日夜督工,嚴刑峻法,卻總有奸猾之徒偷工減料,防不勝防!
可若用此法,何須監工何須律法那些民夫自已,便是最嚴苛的監工!
他們用料怕不是要比官府定的規制還要多上三分!他們砌的墻,怕不是用刀都砍不出印子!
他越說越激動:陛下,此子不是在治河,他是在……煉心!用數萬民夫的身家性命,去煉一道萬世永固的河堤啊!
朱元璋聽著這話,非但沒有動怒,眼中反而閃過欣賞。
好一個以親族為押。
好一個煉心。
這個叫木正居的后生,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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