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少康這番話,無疑是在敲打江振邦!
赤裸裸的敲打!
和江振邦預想的一樣,羅少康這位副省長,心里果然對他一腳踢走所有管理層的做法有些不滿。那二十個干部里頭,百分一萬有他的熟人。
以至于,連什么職工持股委員會和創始人理事長的事兒,都被他拿到了臺面上。
這種話能隨便講嗎
我私底下搞點小動作,那是我自已的事。可你當著我的面把這層窗戶紙捅破,就太不講究了,不利于團結嘛!
江振邦并沒有慌張,他臉上的肌肉瞬間松弛下來,緊接著換上了一副愁眉苦臉、比竇娥還冤的表情,長長嘆了口氣。
羅叔,您這可真是誤會我了啊!我也沒想到省里能答應得這么痛快!
本來那只是我的談判策略,漫天要價落地還錢嘛。我想著怎么也能留幾個懂技術的,結果沒料到,祝副總要來視察,省里為了求穩,直接拍板全給換了。
說著,江振邦攤開雙手,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這一換不要緊,我現在是真抓瞎了。興科本部本來就缺人,這一下子多出來幾十個中高層管理崗位的缺口,我是到處挖人,親自面試……
羅少康手里捏著茶杯,并沒有急著喝,只是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沙發背上,眼神玩味地看著江振邦表演。
這小子,嘴里要是有一句實話,母豬都能上樹。
省里拍板全換那還不是你拿著那份要么全換、要么先審后并的方案逼宮逼出來的
誒呀對了!
江振邦忽然想起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誠懇地看著羅少康:羅叔,您是咱們省工業口的定海神針啊,手底下精兵強將肯定多如牛毛。您能不能受累,幫我推薦一些人才
他頓了頓,加重語氣:無論興科本部還是下屬子公司,無論是行政、財務還是生產管理,都有不少高級崗位的缺口。待遇方面您放心,絕對是全省頂格的,股權激勵也有。
江振邦沒有再去辯解什么理事長不理事長的,直接把一塊巨大的蛋糕,雙手捧到了羅少康面前。
而且還不是一個兩個職位,是若干個,擺明了你看著辦!
羅少康的表情終于緩和下來。他放下茶杯,從杯子旁的煙盒抽出一支。
江振邦眼疾手快,拿起茶幾上的打火機湊過去,啪地一聲幫他點上。
在煙霧繚繞中,羅少康沉吟了片刻,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行啊,企業有困難,組織上肯定是要幫忙解決的。這事兒你寫一份名單出來給田耀,表明具體的職位和崗位要求。我幫你物色物色,盡快為興科填充有生力量。
他彈了彈煙灰,身體徹底放松,重新靠回柔軟的沙發里,語氣也變得親近了許多,仿佛剛才那個敲打江振邦的人根本不是他。
振邦,省委省政府,無論對興科還是你個人,都是寄予厚望的。你這次主動承擔責任,一口氣整合了五家困難國企,這份擔當,省領導都看在眼里。
人手不夠,就找組織要。資金緊張,就跟銀行談。政策不明,就來省里問。總之,一定要把興科打造成我們奉省國企改革的一面旗幟,一個能走向全國,乃至走向世界的龍頭企業啊!
一番標準的官話,說得滴水不漏,既是勉勵,也是期許,更是利益交換達成后的某種承諾。
江振邦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恰到好處的激動與感激,連連點頭:是是是,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負省里的期望!
這時,羅少康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看似隨意地補充了一句:崇安省長那邊,我回頭也跟他聊聊。他分管貿易,也讓他推薦兩個相關領域的精英……你不用擔心了。
聽叔叔您的!
江振邦心領神會,答應得極其干脆。
羅少康這是要讓他拿出兩個貿易相關的崗位,由他去和分管經貿委的高崇安副省長那賣個好。
這樣一來,羅少康落下了人情,以后孫利群也不敢再針對興科了。
他要還針對興科,江振邦直接讓高崇安派下來的人,去和孫利群對話,讓高崇安抽他丫的!
之后,二人又閑聊幾句沒營養的,江振邦極有眼色地起身告辭。
回到自已的硬臥車廂,江振邦臉上的恭敬與憨厚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平靜。
周圍的隨行干部們都是處級,有的在打牌,有的在聊天,沒人注意這位年輕的董事長。
賀兒啊,來!寫點東西。
江振邦向另一個車廂的助理李賀叫來,二人坐在逼仄的過道小桌旁,江董一邊給林秀峰打電話溝通,一邊親自小聲口述,李賀開始執筆書寫崗位清單。
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枯黃的荒草地連成一片。
企業做大了,別說國企了,私企也免不了這種事,全世界都一個b味。
你不讓人家吃肉,人家憑什么冒著得罪人的風險,費心費力幫你遮風擋雨呢
只有拉人上船,利益捆綁,才能讓風險共擔。
至于給出的崗位,江振邦心里早就有了一本賬。他雖然答應得痛快,但這并不代表他會把公司的控制權拱手讓人。
第一類,是人情崗,或者叫吉祥物崗。
這些崗位專門用來安置那些能力平庸,但關系夠硬、必須要照顧的面子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