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蕭瀟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有點又羞又急:太早了,我們才認識兩個月,正式確定關系還不到一個月呢…我的事兒你不用管了。
傻閨女,這種金龜婿不狠狠抓住,等人家跑了,你哭都沒地方哭。
蕭麗華恨鐵不成鋼地剜了女兒一眼,嘴里開始噼里啪啦地數落起來: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再說了,這過年走親戚是禮節,你跟振邦處對象,不去他家拜個年,像話嗎人家振邦大老遠跑過來,你連個門都不登,這不讓人家父母挑理嗎
她清了清嗓子,給出了最后通牒:我不管,最晚初五,你必須去江家拜年!過了初五,那就是拜晚年了,禮數上就差了!
江振邦也適時地幫腔,看著蕭瀟笑道:阿姨說得對,最晚不能過初五。因為過了初六,我也想讓你跟著我姐和我姐夫他們,一起去趟滬市和京城,出去轉轉,長長見識。
啊我、去滬市蕭瀟愣住了。
對,也算是出趟公差。
江振邦解釋道:你寒假結束后不是得回去繼續上學嘛,正好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幫我招兩個能接手你現在工作的高級人才回來,把興科的國際業務讓起來。
雙方意見達成一致,于公于私,蕭瀟再想反對,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了。
她看著母親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江振邦笑嘻嘻的臉,最終只能糾結地、小聲地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下來。
這頓午飯,最終在皆大歡喜的氛圍中結束。
飯后,江振邦又陪著蕭家人坐著聊了會兒天,便起身告辭了。
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得非常緊張,下一站,還得馬不停蹄地趕往母親王秀紅的老家;興寧市寶山鄉白塔溝村。
在那里,姥姥姥爺,還有三位舅舅、一位姨媽,一大家子人,也正眼巴巴地等著他這個如今全家族最有出息的外孫前去拜年。
……
大哥來了!禮物,有沒有禮物
豁,振邦這大個子,又長高了!
車門一開,江振邦就被這股熱情給包圍了。
他笑著從后備箱和后座上搬下早就備好的各色年貨,給孩子們的零食禮包一個個發下去,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歡呼。
進了屋,江振邦立刻成了絕對的話題中心。
長輩們噓寒問暖,圍著他問個不停,各種高帽子不要錢似的往他頭上戴,吹捧的話一句接一句,熱情得讓人有些招架不住。
飯菜很快備好,一家人圍坐在一起。
他的幾個舅舅和姨媽,除了老舅進了城里,其他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沒什么文化,經濟條件也一直不是很好。
不過,有江大鷹幫襯,今年又讓他們組建了合作社,并牽線搭橋,直接與丁建國的老兵商貿對接合作。
奔小康的日子,也就是這一兩年的光景。
但更大的成就也不會有了,他們也沒太大野心,前世就是讓了一輩子農民。
真正有故事的,是江振邦的姥爺王慶喜。
老人家1930年生人,那是民國十九年,那個年代的人,普遍沒受過什么教育。
王慶喜是在十七歲當了兵,才認識了幾個字,趕上抗美援朝,他上了戰場,但沒打幾天,就因傷提前退伍了,被安置到老家的白塔溝村當大隊書記。
全國號召農業學大齋的時侯,王慶喜還親自去大齋學習取經,回來就帶著全村人修水利、整土地,汗珠子掉在土里摔成八瓣,連續三年大豐收。
王慶喜也因此戴上了省勞模的大紅花,在省里的大會場,他挽著褲腿跳上臺,腳上的泥點成了最耀眼的勛章,話筒將他的鄉音,放大成一代人的號角和被學習的榜樣。
后來,趕上了文哥時期,王慶喜這個學大寨的模范,在某些人眼中反倒成了靶子,被拉出來批斗。
王慶喜沒遭大罪,但大隊書記的位子坐不成了,從此他專心務農,種自家的田。
等風向過去,上面的人又來找王慶喜,想讓他回去當村支書。
王慶喜擺了擺手,眼神望得很遠,像是看穿了什么。
他說:不去了,改朝換代了。
沉默了一會兒,又像是自自語地補了一句:那是一場夢,都過去了。
像王慶喜這樣的人,在那個年月多得數不清。
他們都是農民,是工人,是泥腿子,像一粒粒沙子,被時代的東風卷上天,在落日最后的余暉中折射過一瞬金光。
可東風停了,西風起來,沙粒終究要落回茫茫沙海,無聲無息。
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高高的大樹容易折斷,雪白的東西容易沾上灰。
事物總是要走向反面的,吹得越高,跌得越重,很多人都跟著他跌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