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潮濕。窒息般的寂靜。
最后一道防爆閘門在身后徹底閉合的沉悶巨響,仿佛為“燈塔”的毀滅敲下了最終的喪鐘。隔絕的不僅是追兵,似乎也將那個充滿犧牲與烈焰的世界徹底關在了外面。
沖擊波的余威仍在通道內回蕩,頂壁簌簌落下泥土和碎巖。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硝煙味、血腥味,以及地下深處特有的、帶著腐朽氣息的陰冷。
“咳咳…”里克被塵土嗆得劇烈咳嗽,每咳一下都牽動著全身的傷痛和幾乎枯竭的精神。他癱在冰冷潮濕的地面上,右臂的鑰匙不再發燙,反而傳來一種冰冷的、仿佛被掏空般的虛無感。胸口的黑晶持續散發著微弱的寒意,像一塊永不融化的冰,鑲嵌在他生命的核心。
旁邊傳來沉重的喘息和壓抑的呻吟。鐵砧試圖站起來,他的裝甲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扭曲聲,顯然在最后的防御中受損嚴重。疤臉是第一個恢復行動的,她幾乎是憑借本能猛地翻身蹲起,手中的戰刀依然緊握,警惕地掃視著漆黑的通道前后,盡管這里理論上應該是安全的。
“清點人數!”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微弱的光源亮起,是幸存者們頭盔上或武器上的戰術燈。光束在狹窄的、粗糙開鑿的通道壁上來回掃動,映照出幾張沾滿污垢、血漬和絕望的臉。
包括她自己、里克、鐵砧和老摩根,只剩下七個人。人人帶傷,裝備殘破,眼神中除了劫后余生的恍惚,更多的是無法磨滅的創傷和茫然。
老摩根抱著他的數據箱,蜷縮在角落,嘴里無意識地念叨著:“…能量波形…共鳴頻率…節點…密鑰…”凱德長老最后的決絕和那毀滅的烈焰,似乎深深刺激了他,讓他更加沉浸到唯一能理解的技術世界里,逃避現實的慘痛。
鐵砧清點完,沉默地搖了搖頭。
七個人。這就是“燈塔”最后的火種。
疤臉的臉在戰術燈的光暈下顯得格外棱角分明,那雙總是銳利冰冷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難以喻的痛苦和一種近乎瘋狂的壓抑。她失去了據點,失去了長老,失去了幽爪和那么多并肩作戰的同伴。沉重的負罪感和領導所有人的責任,如同兩道枷鎖,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
但她沒有崩潰。她只是將那股幾乎要撕裂她的情緒,狠狠地壓回心底,用鋼鐵般的意志將其凍結。她站起身,戰術燈的光束投向通道深處那無盡的黑暗。
“檢查裝備,處理傷口。我們只有五分鐘。”她的聲音恢復了那種冰冷的質感,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重,“這條路并不安全,也不能久留。‘母親’不會停止搜索。”
沒有人有異議。求生的本能驅使著幸存者們行動起來。有限的醫療用品被取出,簡單處理著還在滲血的傷口。鐵砧粗暴地掰正了自己裝甲上一塊凹陷的護板。老摩根則抓緊時間,將數據箱連接到一個便攜讀取器上,瘋狂地檢索著什么,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布滿血絲的眼睛。
里克掙扎著坐起來,靠著冰冷的巖壁。他試圖凝聚一絲精神去感知鑰匙,回應他的只有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空乏。黑晶的寒意似乎更濃了些。
“你的干擾…”疤臉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燈光照著他的臉,“最后那一下,是怎么回事?”
里克虛弱地搖頭:“我不知道…只是感覺…必須做點什么…然后它就…”
“老摩根說那干擾頻率和地下節點有關聯。”疤臉盯著他,“你能控制它嗎?哪怕一點點?”
“我…試過…但它…它更像是在消耗我…”里克實話實說,那種被掏空的感覺記憶猶新。
疤臉的眉頭緊鎖:“我們需要你的能力,但不能每次都用你的命去換。找到控制它的方法,這是命令。”她的語氣不容置疑,隨即扔給他一小塊高能量壓縮口糧,“吃下去。你需要恢復。”
五分鐘后,隊伍再次移動。疤臉打頭,鐵砧斷后,將受傷較重的和老摩根、里克護在中間。通道蜿蜒向下,坡度很陡,地面濕滑,空氣越來越潮濕冰冷,彌漫著一股越來越濃的、類似鐵銹和臭氧混合的怪異味道。
這里早已脫離了“燈塔”維護的范圍,是更久遠時代遺留的、部分自然形成的裂隙和古老維修通道的結合體。巖壁變得粗糙,不時能看到斷裂的、銹蝕嚴重的管道和電纜裸露出來,如同埋葬在地下的巨獸尸骸。
寂靜是最大的敵人。除了腳步聲和喘息聲,只有偶爾從極深處傳來的、不明原因的滴水聲,或是金屬應力變化的細微呻吟。每一種聲音都讓幸存者們緊繃的神經為之悸動。
走了大約一個小時,前方出現了岔路。一條繼續向下,另一條則相對平緩,通向更黑暗的深處。
“走哪邊?”鐵砧低聲問。
疤臉拿出一個簡陋的地形掃描儀,屏幕上的信號極其不穩定。“向下…能量讀數更高,干擾更強。平緩的這條路…信號雜亂,似乎通向更復雜的結構區。”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精彩內-->>容!
“向下。”老摩根突然開口,眼睛緊盯著數據箱屏幕,“那個節點的共鳴信號…雖然微弱,但指向下方。我們必須靠近它!這是唯一的方向!”
“靠近它?”鐵砧難以置信,“我們剛因為它差點全軍覆沒!”
“正因為我們驚動了它,現在它周圍的防御可能才是最薄弱的!”“老摩根語速飛快,帶著一種學術性的瘋狂,“‘母親’會認為我們要么死在了baozha中,要么會遠離那里!反向思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只有靠近它,才有可能利用里克的鑰匙做點什么!也許能關閉它?也許能竊取信息?這是我們反敗為勝的唯一機會!”
這個想法太過瘋狂,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疤臉沉默著,目光在兩條漆黑的通道間徘徊。作為領導者,她必須做出抉擇。遠離節點,或許能暫時安全,但在這無盡的廢墟地下,沒有據點,沒有補給,他們又能撐多久?最終還是會像老鼠一樣被清理者搜出來。靠近節點,無疑是闖入龍潭虎穴,但或許…真的有一線生機?
她看了一眼虛弱但體內蘊藏著不可思議力量的里克,又看了一眼僅存的、眼神中帶著依賴和恐懼的隊員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