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板。冰冷、厚重、散發著金屬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塵土氣息。它們如同巨大的、沉默的墓碑,沿著帳篷內壁嚴絲合縫地拼接、矗立,將整個空間切割成一個密閉的、壓抑的金屬囚籠。帳篷頂部的通風口被粗暴地堵死,只留下一個巴掌大小、覆蓋著多層金屬濾網的換氣口,吝嗇地透進一絲微弱的光線和渾濁的空氣。帳篷內,原本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被鉛塵味和一種……如同血液緩慢干涸后的……淡淡的鐵銹腥氣所取代。光線昏暗,只有角落那盞小夜燈散發著慘淡的、病態的微光,勉強勾勒出手術臺冰冷的輪廓和陳默如同石雕般僵硬的側影
束縛帶如同冰冷的毒蛇,深深勒進右臂和雙腿的皮肉里。每一次微弱的掙扎,都換來金屬扣環更深地嵌入,帶來尖銳的刺痛和麻木感。陳默躺在手術臺上,身體僵硬,只有胸膛在劇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嘶鳴。肺部灼痛依舊,每一次吸氣都像是吞下滾燙的沙礫。左臂斷腕處,那厚厚的無菌紗布下,那細微卻無比清晰的搏動感,如同跗骨之蛆,頑固地、持續不斷地敲打著他的神經。
它還在動。像一顆被強行按在泥土里、卻依舊掙扎著想要破土而出的……種子。
帳篷外,死寂無聲。軍官離開后,那喧囂的警報、混亂的哭喊、憤怒的咒罵,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掐滅。只有一種更深沉、更粘稠的寂靜,如同凝固的瀝青,沉沉地壓在鉛板之上,滲透進來,擠壓著帳篷內稀薄的空氣。那不是安寧,而是風暴來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幸存者營地的恐懼和敵意,并未消散,只是被強制壓抑、醞釀著,等待著某個臨界點的爆發。
老徐醫生佝僂著背,站在帳篷角落那個小小的換氣口旁,如同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稻草人。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巴掌大的金屬網格,仿佛想從那微弱的空氣流動中捕捉到一絲外界的訊息。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挖著防護服粗糙的布料,指甲縫里沾滿了鉛灰色的粉末。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滴答……滴答……”
儀器單調的電子音,是這鉛壁囚籠里唯一持續的聲音,如同冰冷的秒針,精準地切割著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小時,也許只是一刻鐘。
“呃……嗬嗬……”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喉嚨被粘稠液體堵塞的、壓抑的呻吟聲,極其突兀地穿透了厚重的鉛板,鉆進了帳篷!聲音的來源很近!就在帳篷外面!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僵!束縛帶勒得更緊!老徐也如同被電擊般猛地轉過身,渾濁的眼睛瞬間瞪大,死死盯住那扇緊閉的、覆蓋著鉛板的厚重隔離簾!
“沙……沙沙……”
緊接著,是布料摩擦地面的聲音!緩慢!拖沓!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滯感!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貼著帳篷外壁……緩慢地……爬行?!
“誰?!誰在外面?!”老徐的聲音嘶啞而尖銳,帶著無法掩飾的驚懼,他猛地沖到隔離簾前,卻不敢觸碰那冰冷的鉛板。
沒有回答。只有那令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如同冰冷的蛇信,在帳篷外壁緩緩游移。聲音似乎……在繞著帳篷移動?
陳默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爪狠狠攥緊!他猛地扭頭,目光死死鎖定聲音移動的方向!左臂斷腕深處,那細微的搏動感……驟然加劇!頻率猛地提升!如同被無形的鼓槌瘋狂敲打!每一次搏動都帶來一陣更加強烈的、如同活物在皮肉下鉆探的麻癢刺痛!仿佛那“種子”……被帳篷外的動靜……強烈地……刺激、喚醒了!
“嗬……嗬嗬……香……好香……”
一個模糊的、仿佛隔著厚厚水層傳來的、斷斷續續的低語聲,再次穿透鉛板!聲音里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如同野獸嗅到血腥般的……貪婪與渴望!目標……正是帳篷內部!正是陳默身上散發出的……那無法被鉛板完全隔絕的……微弱“腐香”!&l-->>t;br>“警戒!警戒!有感染者靠近隔離區!”帳篷外遠處,終于響起了士兵驚恐的呼喊聲和拉動槍栓的金屬撞擊聲!
“砰!砰!砰!”
急促的點射槍聲猛地炸響!如同撕裂布帛!子彈撞擊在鉛板上的沉悶撞擊聲清晰可聞!伴隨著一聲更加凄厲、更加非人的慘嚎!
“啊——!!!”
慘嚎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響!
“目標清除!重復!目標清除!”士兵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強裝的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