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負父皇母后血脈,耳濡目染,深知為君者勤政愛民之責;而授業恩師,更是天下清流領袖喬太師,是光風霽月、坦蕩如松的君子,更教會他何為俯仰無愧于天地,何為風骨氣節。
若以世俗標準嚴苛衡量,他或許算不得最合格的帝王。但捫心自問,他已為這個位置竭盡所能,無愧于江山社稷。
時至元和二十八年,他始終以此自律,也踐行了二十八年。
如今日漸年邁,更不容自己借心疼子孫之名,行昏聵之實,墮了君王之道。
更何況,他是古往今來唯一的雙嫡之子,不能因己之過,玷污母后的赫赫威名。
成老太爺聞,將牙關一咬,似有萬般難之隱,最終只是重重一叩首,悲聲痛呼道:“陛下!老臣……老臣羞于啟齒啊!”
“其中種種,皆詳陳于奏疏之內,伏乞陛下圣覽。”
“然此事終究牽涉天家骨肉,為保全天家體面,以免朝臣非議,萬望陛下慎之,勿要公諸于眾,按皇室家事處置吧。”
元和帝心下雪亮:這老家伙,明著請他勿要公開,奏疏卻遞得人盡皆知,唱的是哪一出?
若他不公開,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分明就是拿話擠兌朕,非要朕嚴辦不可。
這招“以退為進”的策略運用得還真是淋漓盡致。
“既然已鬧上朝堂,牽涉前朝,便不再是區區‘家事’所能涵蓋。不是家事,便是國事。”
“既是國事,若再一味遮掩,只會欲蓋彌彰,與保全體面的初衷南轅北轍。”
“適得其反啊!”
“哪位卿家愿替朕一觀,將此奏疏內容宣讀于眾,也讓滿朝文武都分說一二。”
“若果真是天家之人有錯,諸位愛卿也好一同做個見證。”
殿內文武官員們左右對視,目光游移,無一人敢率先出列。
尤其是那些前些時日剛被周域狠狠“教誨”過、吃過虧的老臣,更是心有余悸,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眼前這一幕帶來的強烈且熟悉的既視感,讓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不對勁……
非常的不對勁!
這架勢,和周域那日太像了。
他們的枝葉方經修剪,正值敏感之時,深恐一一行再惹風波,故而對任何漩渦都需退避三舍。
這是自保!
在一片靜默中,蔣行州倒是少了許多顧忌。
他穩步出列,恭恭敬敬地躬身一禮,沉聲道:“臣,愿為陛下分憂。”
元和帝深深看了蔣行州一眼,略一頷首:“準。”
蔣行州動了啊……
今日殿中之事,是不是已經得了姨母的首肯?
念及此,元和帝心思轉了幾轉。
得蒙元和帝準允,蔣行州方緩步行至成老太爺面前,微微俯身,伸出枯瘦的手,低聲道:“老夫與你也算多年搭檔,今日便由我代為呈稟,你可愿意?你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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