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別再白費力氣,指望我傳什么話了。他今日派我來,讓你做個明白鬼,對這份母子情誼,便算是仁至義盡了。”
“所以,你與其在此怨恨地瞪著我,不如好生想想,究竟還有什么籌碼能說動我父親為你冒著開罪大理寺少卿的風險救你。若是沒有,我是絕不會畫蛇添足去開這個口,傳這個話的。”
籌碼?
籌碼……
老夫人強壓下翻涌的心緒,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在腦海中細細回想著每一處細節,生怕有絲毫疏漏,便會與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之交臂。
人越是年邁,便越是貪生畏死!
她還沒活夠啊。
時間悄然流逝,老夫人滴溜亂轉的眼珠驀地一定,渾濁的老眼驟然迸發出一絲精光:“你回去告訴他,元和二十二年,仲夏月初八,深夜!我親眼瞧見他書房里人影憧憧,燭火……徹夜未熄!”
裴桑枝眼簾微垂,眸光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滯。
元和二十二年,仲夏月……那正是淮南水患爆發,災民流離、疫病橫行的消息傳入上京的月份。
就知道,老夫人這里是不會讓她空手而歸的。
裴桑枝斂起心中的了然,故意蹙起眉頭,面露不解:“什么元和二十二年、仲夏月初八?這算哪門子的話?”
她語氣夸張,帶著幾分撇清的意味:“你不會是嚇瘋了,開始說胡話了吧?這種沒頭沒尾的話,我可不敢去傳,平白惹父親生氣,倒顯得我與你一般癡傻。”
說罷,裴桑枝冷哼一聲,作勢欲走:“你好自為之吧,我走了。”
走到門邊,又似忽然想起,回頭補上一句:“罷了,你到底也勉勉強強算是我的親祖母,待你問斬那日,我會設法請父親去刑場外,送你最后一程,再為你斂尸,再找人給你縫合頭顱,必不會讓你曝尸荒野的。”
“咱們可說清楚了,等你死了,有什么仇怨牽掛都別找到我頭上來!我可從不欠你,你做鬼也要講道理,可得認準了人!”
老夫人只覺周遭陰風刺骨,渾身冰涼得可怕,忙不迭伸手死死攥住轉身欲走的裴桑枝的衣袖:“你等等!”
“你等等!”
見裴桑枝停步,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聲補充道:“不是胡話!你只需再添上“淮南水患民亂”六字告訴他便可!”
“你只管去說!只要他聽到這六個字,就一定會來見我!”
“也絕不會遷怒你。”
裴桑枝面上所有外露的情緒頃刻間盡數褪去,只余下一道冰冷銳利的眼神,冷冷掃過。
老夫人被這目光刺得一縮,慌忙松手退開。
“你……”
“你這是何意?”老夫人心底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聲音里充滿了驚疑。
裴桑枝長舒了一口氣,平靜道:“明知子女行惡,你身為人母,非但不阻撓,竟還助紂為虐,甚至戕害至親獻祭,你枉為人妻,枉為人母!”
“更枉為人!”
老夫人被這猝然的變臉打得措手不及,心中又驚又怒:裴桑枝這是發的什么瘋?方才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厲聲斥責起她來了?
裝什么正義使者?
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濃郁。
能討了永寧侯歡心,被永寧侯信任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蛇鼠一窩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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