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皆是一愣。李斯站在最前,眉頭微蹙——陛下今日怎會問出這等孩童都能分辨的問題?他悄悄瞥向趙高,見那內侍的臉色白了一瞬,隨即又堆起笑容,心里便隱約有了數。
趙高的額頭滲出細汗,目光在柴狗身上轉了兩圈。這分明是條狗,尖嘴耷耳,體型瘦小,怎么看都與壯碩的牛搭不上邊。可陛下為何要問這個?是在試探他什么?還是……有別的深意?
他想起昨日扶蘇殿下對自己的冷淡,以及秦始皇昨日看向自己那一閃而過的殺意,當時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如今看來仿佛沒有那么簡單。
“回、回陛下,”趙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逼自己擠出笑容,“此物……此物自然是狗。”
話音剛落,嬴政忽然笑了,那笑聲不似平日的威嚴,反而帶著幾分嘲弄:“哦?是狗?可朕怎么瞧著,它頭上長了角呢?”
趙高猛地抬頭,只見那柴狗光禿禿的腦袋上,連半分犄角的影子都沒有!陛下這分明是睜眼說瞎話!他的后頸瞬間沁出冷汗,膝蓋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聲音里帶著哭腔:“陛、陛下說笑了……這狗……這狗當真沒有角,確是狗無疑啊!”
“是嗎?”嬴政的目光陡然變冷,像兩道淬了冰的錐子,直刺趙高面門,“可有人說,這是牛。你若不信,問問滿朝文武?”
殿內霎時鴉雀無聲。大臣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誰都不敢接話。李斯站在最前,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朝笏——陛下這是借題發揮,要對趙高動手了!他悄悄往前挪了半步,只待陛下一聲令下,便能立刻出聲附和。
趙高的臉早已白如宣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心里跟明鏡似的:此刻若再堅持說“狗”,便是明著跟陛下唱反調,是忤逆;可若改口說“牛”,便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面自扇耳光,承認自己眼瞎心盲,往后再難在朝堂立足。左右都是死路,他竟嚇得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
就在這時,站在皇子隊列首位的扶蘇忽然往前一步,玄色錦袍的衣擺掃過金磚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目光沉靜地看向那柴狗,又轉向面如死灰的趙高,朗聲道:“父皇英明!此物分明是一頭小牛,趙高這廝卻說是狗,分明是有意欺君!”
這話一出,滿朝文武皆驚!
李斯的眼睛猛地睜大,心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昨日陛下定然與長公子密談過,今日這場“指狗為牛”的戲碼,根本就是沖著趙高來的!他混跡朝堂數十年,這點手腕豈能看不明白?陛下是借扶蘇之口定調,再由自己這些老臣推波助瀾,既敲打了趙高,又抬了長公子的威信,一箭雙雕!
想通此節,李斯再無半分猶豫,往前大跨一步,朝嬴政深深一揖,聲音洪亮如鐘:“陛下,長公子所極是!此物分明是牛,趙高卻硬說是狗,此等顛倒黑白之舉,絕非疏忽,實乃欺君罔上!”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仍在發懵的群臣,加重語氣道:“趙高侍奉陛下左右,掌印璽、傳詔令,卻連牛犬都辨不清,這不是失職,是拿陛下的信任當兒戲,拿大秦的法度當擺設!若今日不嚴懲,日后人人效仿,朝堂豈不亂套?”
李斯這話如同一塊巨石投入死水,瞬間激起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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