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委那一聲石破天驚的“軍令狀”,如同平地驚雷,震得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司令員的嘴巴張了張,最終化作一聲充滿豪情的長笑,他重重地拍了拍陸長風的肩膀,那力道,足以將一塊鋼板拍彎:“好小子!你媳婦,給我們整個紅星軍區,都掙來了一份天大的前程!”
    面對兩位老將軍近乎于狂熱的姿態,蘇晚晴的反應卻平靜得像一汪深潭。她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權力沖昏頭腦,反而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冷靜。
    “司令員,政委,”她開口,聲音清冽,瞬間將現場那股浮躁的氣氛壓了下來,“既然是軍令狀,那就要有軍令狀的樣子。時間不等人,我們現在就去農場。”
    “現在?”政委一愣,看了看外面依舊風雪交加的天色,“天都快黑了,要不等明天……”
    “兵貴神速。”蘇晚晴只用了四個字,便堵住了他所有的話。她轉身,從墻上取下陸長風那件厚實的軍大衣,利落地披在身上,那雙清亮的眸子,已經燃起了名為“工作”的火焰,“走吧。”
    看著她那雷厲風行的模樣,兩位老將軍對視一眼,心中那最后一絲疑慮,也徹底煙消云散。他們不再多,立刻轉身,親自為她拉開了吉普車的車門。
    吉普車在積雪覆蓋的土路上顛簸前行,車輪碾過冰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十五分鐘后,紅星軍區農場的輪廓,出現在了風雪之中。
    與其說是農場,不如說是一片被遺棄的荒原。除了幾排低矮的、被積雪壓得快要垮塌的紅磚房,以及遠處幾個孤零零的、用來看管工具的窩棚外,入目所及,皆是一片望不到邊的、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死寂。
    車子剛停穩,一個裹著破舊羊皮襖、臉上布滿了刀刻般皺紋的老漢,便帶著幾個同樣穿著樸素的農場工人,從一間屋子里小跑著迎了出來。
    “司令員!政委!這么大的雪,您二位怎么來了?”老漢的聲音,沙啞而粗獷,帶著一股常年與土地打交道的質樸。他就是軍區農場的老場長,王建國,一個從槍林彈雨中退下來的老兵,一輩子沒干過別的,就跟這片黑土地較勁了。
    “老王,給你介紹一下。”政委跳下車,指著一同下來的蘇晚晴,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說道,“這位,是京城特聘來的技術顧問,蘇晚晴同志。從今天起,她全權負責我們農場的改良增產工作!”
    王建國的目光,落在了蘇晚晴那張年輕得過分、漂亮得不像話的臉上。他那雙渾濁的老眼里,先是閃過一絲驚艷,隨即,便被一種根深蒂固的、毫不掩飾的懷疑所取代。
    技術顧問?就這么個嬌滴滴的、城里來的女娃娃?
    他沒說話,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帶著輕蔑的“哼”聲。
    政委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眉頭一皺,正要發作,蘇晚晴卻已經邁開腳步,徑直朝著那片白茫茫的田地走去。
    “蘇顧問,雪大路滑,您這是……”王建國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
    “選地。”蘇晚晴的回答,依舊簡短。
    她沒有理會眾人,只是自顧自地走著。她每走幾步,便會停下來,彎下腰,用手撥開厚厚的積雪,抓起一把凍得像石頭一樣硬的泥土,放在鼻尖輕輕嗅聞,又用手指捻了捻,感受著土壤的質地。
    她走過了農場中心那幾塊地勢平坦、據說收成最好的“良田”,看都未看一眼。
    她也走過了靠近水源、灌溉方便的“水澆地”,同樣是直接路過。
    她走得越來越偏,一直走到了整個農場最西北的角落。
    這里,是一片連最能吃苦的農場老手,都談之色變的“絕戶地”。地勢低洼,常年積水,土壤鹽堿化嚴重到了極點。即便是在夏-->>天,地面上也泛著一層白花花的鹽霜,種什么死什么,別說莊稼,就連生命力最頑強的雜草,在這里都長得稀稀拉拉,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用一種看瘋子般的眼神,看著蘇晚晴。
    然而,蘇晚晴卻在這片“絕戶地”的中央停了下來。她仔細地觀察著地面上那層鹽霜的分布,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風向,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神情。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朝著前方那片最荒蕪、鹽堿化最嚴重的核心區域,輕輕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