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長風那句“我們,來接你們回家”,像是一把沉重的鑰匙,猛地捅開了一扇名為“絕望”的閘門。
洪水,瞬間決堤。
“回……回家……”
那個一直用尖銳鐵棍擋在最前面的白發老人,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陸長風,嘴唇哆嗦著,重復了這兩個字。下一秒,他手中那根代表著人類最后尊嚴的武器,“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這位在學術界德高望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陳院士,竟像個孩子一樣,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用一雙布滿凍瘡和血污的手捂住臉,發出了壓抑了太久的、撕心裂肺的嗚咽。
他的崩潰,像是一個信號。
洞穴里,幸存的十名勘探隊員,無論是身強力壯的青年,還是意志堅韌的女專家,在這一刻,所有的堅強、所有的偽裝,都土崩瓦解。壓抑的哭聲、解脫的嚎啕、語無倫次的感謝……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這小小的山洞中,匯成了一首劫后余生的悲愴交響。
陸長風沒有打擾他們。他知道,這是他們釋放心中極致恐懼所必須的過程。
他只是對著身后的隊員,做了一個冷靜而利落的戰術手勢。
“山貓”立刻會意,轉身到洞口,架起buqiang,警戒著外面可能卷土重來的危險。“灰熊”和另一名隊員則迅速檢查洞內環境,尋找有無其他威脅。
而“猴子”李浩,則在陸長風的示意下,快步走上前,開始進行專業的傷情評估。
“同志,別動,我是軍醫。”他半跪在一個年輕女隊員身前,聲音放得盡量柔和。這個女隊員的左腿褲管已經被撕裂,上面用布條胡亂包扎著,但暗紅色的血液依舊不斷地滲出,將周圍的雪地都染成了一片不祥的褐色。
“小……小趙她……她被狼咬了……”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隊員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們沒有藥,傷口已經……已經發黑了……”
“猴子”小心翼翼地解開那早已凍硬的布條,當傷口暴露在眾人面前時,連他這個見慣了傷口的兵王,都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那不是簡單的咬傷,而是三道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傷口邊緣的皮肉已經因為嚴重凍傷和感染而呈現出一種可怕的青黑色,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彌漫開來。
“不行……這必須立刻截肢!”幸存者中一名負責隊內醫療的醫生,臉色慘白地做出判斷,“在這種環境下,破傷風和敗血癥,不出十二個小時就能要了她的命!”
截肢!
這兩個字,像兩柄重錘,狠狠地砸在每個人的心上。年輕的女隊員小趙,更是瞬間面無人色,眼中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迅速被更深的絕望所取代。
然而,“猴子”卻笑了。
他甚至沒有抬頭,只是從懷里掏出那個熟悉的馬口鐵盒,用一種近乎于炫耀的、輕松的語氣說道:“截肢?在我們嫂子……咳,在我們紅星軍區的字典里,可沒這兩個字。”
說著,他擰開盒蓋,在所有人,尤其是那位醫生同志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將那灰白色的藥粉,均勻地、厚厚地,灑在了那片看起來已經徹底壞死的傷口上!
“你瘋了?!!”那醫生同志發出一聲驚駭的尖叫,幾乎是本能地就要上前阻止,“傷口感染成這樣,怎么能亂用不明粉末!這會加重感染,你這是在害她!”
“猴子”卻連頭都沒回,只是用一只手,輕描淡寫地將他擋在了原地。
也就在這一刻,山洞內,所有人都見證了他們此生都無法用任何科學理論去解釋的神跡。
只見那灰白色的藥粉,在接觸到傷口黑血的瞬間,竟如同滾油潑雪一般,發出“滋滋”的輕響,冒起了一陣淡淡的白煙!那股腐臭味,在這白煙中,被一種奇異的藥香迅速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