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地下的電梯發出沉悶的運行聲,每一寸下降,都仿佛在剝離地表的光明與溫度。
最終,電梯門在一聲輕響后滑開,一條由冰冷合金構筑的長廊延伸至視野盡頭。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消毒水與金屬混合的、毫無生氣的味道。墻壁上每隔五米就有一盞嵌壁的白熾燈,投下毫無溫度的光,將人的影子拉得細長而扭曲。
陸長風走在蘇晚晴身側,軍靴踏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發出規律而壓抑的“嗒、嗒”聲。他是她唯一的影子,也是最堅固的墻。
長廊盡頭,是一扇厚達三十厘米的復合材料防爆門。兩名全副武裝的哨兵在門口肅立,看到來人,其中一人上前,通過虹膜與指紋雙重驗證,沉重的閘門才在一陣低沉的機括聲中緩緩向內開啟。
門后,便是關押史密斯的最高保密等級軍事監獄。
一間不足十平米的審訊室。
墻壁、天花板、地面,全都是一體澆筑的灰色混凝土,沒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只有一張焊死在地上的金屬桌和兩把金屬椅。頭頂一盞加了防護網的燈泡,是唯一的光源。
“哐當。”
審訊室的門被從外面打開,兩名獄警押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史密斯。
曾經的王牌間諜,此刻穿著一身灰色的囚服,手腕和腳踝上都戴著沉重的鐐銬。他瘦了很多,金色的頭發變得枯黃,眼窩深陷,但那雙藍色的眼睛里,依舊燃燒著不甘與怨毒的火焰。
他被按在金屬椅上,鐐銬與椅子鎖死在一起。
獄警退了出去,厚重的鐵門再次關上,發出落鎖的巨響,隔絕了內外的一切。
史密斯抬起頭,當他看到坐在對面桌子后的蘇晚晴時,他先是一愣,隨即發出一聲嘶啞的冷笑,牽動了干裂的嘴唇。
“怎么?勝利者是來向我炫耀的嗎?”他的聲音像是砂紙在摩擦,“還是想用我,去和你的主子邀功?”
他試圖用語激怒她,尋找任何可以攻擊的縫隙。這是他作為間諜最后的武器。
蘇晚晴沒有理會他的嘲諷。
她甚至沒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面前冰冷的金屬桌面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細微的劃痕。
陸長風站在她身后,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他只是站在那里,強大的氣場就足以讓整個審訊室的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
史密斯的挑釁,消散在絕對的沉默里,顯得無比可笑。
他臉上的譏諷慢慢僵住。
蘇晚晴這才抬起眼,將一份牛皮紙文件袋,輕輕推到桌子中央。動作不大,文件袋在金屬桌面上滑動的“沙沙”聲,卻在此刻死寂的環境里顯得異常刺耳。
“看看。”她只說了兩個字,聲音平靜,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史密斯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他盯著那個文件袋,沒有動。
蘇晚晴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最終,史密斯還是伸出了戴著手銬的雙手,艱難地打開了文件袋的封口,抽出了里面的東西。
那不是什么審訊記錄,也不是什么認罪協議。
只是一疊照片和幾頁打印的資料。
第一張照片,是一個金發女人,正在洛杉磯家門口的草坪上澆花,笑容溫暖。
第二張照片,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背著米老鼠書包,蹦蹦跳跳地走進一所小學的校門。
第三張照片,是那個小女孩在公園里,抱著一只巨大的泰迪熊,笑得像個天使。
史密斯的呼吸,在看到照片的瞬間,猛地一滯。
他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紙張的邊緣被他捏得發皺。
他繼續往下看。
資料上,是他妻子的工作單位、上下班路線、常去的咖啡館。是他女兒的學校名稱、班級、課表,甚至還有她最喜歡吃的冰淇淋口味,以及她每天放學后會在公園的哪一張長椅上等媽媽。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心臟。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著蘇晚晴,那雙藍色的眼睛里,怨毒和不甘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浮現的、最原始的恐懼。
“你……”他的喉嚨里擠出一個干澀的音節。
蘇晚晴終于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像一把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他最后的心理防線。
“史密斯,或者說,鷹眼。”
“鷹眼”這個代號一出,史密斯的身體猛地一震。這是他在組織內部的最高代號,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你的組織,‘普羅米修斯’,已經將你列為了‘叛徒’和‘犧牲品’。”
蘇晚晴的話,不疾不徐,每一個字都清晰地敲擊在史密斯的神經上。
“他們不僅沒有營救你的打算,反而啟動了‘清理門戶’計劃。你以為你是在為他們盡忠,但在他們眼里,一個失敗的、被俘的棋子,最大的價值,就是徹底消失,連同他所知道的一切秘密,以及他所有的社會關系。”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女孩的照片上輕輕一點。
“你的家人,現在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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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刺穿了史密斯最后一道防線。他引以為傲的間諜素養、堅不可摧的意志,在家人受到威脅的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劇烈地喘息起來,胸膛起伏,鐐銬發出“嘩啦啦”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