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魏振國那幾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蘇晚晴沒有立刻回答。她甚至沒有去看那份她早已準備好的方案,而是迎著魏振國的視線,平靜地反問了一個問題。
“魏主任,在拿出解決方案之前,我想先明確一個問題。”
她的聲音不大,卻在死寂的會議室里激起層層回響。
“這個項目,究竟應該由誰來主導?是由一個實事求是、尊重科學的團隊,還是由一個好大喜功、甚至不惜竊取他人成果的機構?”
話音落下,滿室皆驚。
劉所長的心臟猛地一跳,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太敢了!小蘇她太敢了!這已經不是在談技術,這是在逼宮!她當著國防科工委主任的面,把一個尖銳無比的皮球,狠狠踢了回去!
她要魏振國,要這位軍方最高領導之一,當著所有人的面,為剛才那場驚天動地的失敗,做出一個明確的定性!
魏振國看著眼前這個年紀輕輕,卻冷靜得近乎可怕的女子,他那張常年嚴肅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一絲難以喻的復雜神色。他戎馬半生,見過無數悍將,卻從未見過如此鋒芒畢露的頭腦。
她要的不是一個簡單的答案,她要的是一把尚方寶劍。
他懂了。
魏振國的目光緩緩移開,落在了癱倒在地、面如死灰的錢院士身上。那目光,瞬間變得冰冷如鐵。
他沒有再給錢院士任何辯解的機會,當著所有人的面,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判般的口吻,下達了命令。
“錢院士,你即刻停職,接受組織調查!”
“國家科學院,必須就此次事件,向軍區、向第三研究所、向蘇晚晴同志,做出深刻的檢討和正式的道歉!”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科學院眾人的心上。他們一個個低下頭,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紅,羞憤欲絕,卻不敢有半句反駁。
這個處理決定,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它不僅是懲罰,更是一種姿態。
它為蘇晚晴接下來的出場,掃清了最后一個,也是最大的障礙。
處理完錢院士,魏振國再次看向蘇晚晴,這一次,他的眼神里只剩下了鄭重與期待。
“現在,蘇同志,你可以說你的方案了。”
蘇晚晴這才微微點頭。她沒有走向控制臺,而是從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卷圖紙。她將圖紙在空出的會議桌上緩緩展開,那上面是用鴨嘴筆繪制的、無比精密的工藝流程圖。
“解決方案很簡單。”
她的手指,點在了流程圖上一個新增的、所有人都看不懂的模塊上。
“只需要在超聲波淬火之后,增加一道‘脈沖磁場時效’處理。”
“脈沖磁場時效?”一個新名詞,一個在場所有專家都聞所未聞的概念,讓眾人面面相覷。
蘇晚晴沒有理會他們的疑惑,繼續用她那清晰冷靜的聲音解釋道:“剛才的失敗,根源在于內部應力無法消除。而脈沖磁場時效,就是利用高頻交變的強磁場,在原子層面,引導金屬晶格進行有序的‘自修復’,從根源上,真正消除內部應力,同時進一步強化晶格結構。”
她不僅提出了顛覆性的理論,還給出了具體的實現路徑。
她從圖紙下面,抽出了另一份更復雜的圖紙,那是一套完整的小型設備設計圖。
“這套設備,以我們第三研究所現有的條件,可以在一周內制造出來。”
她抬起眼,目光掃過全場,最后落在魏振國身上,給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呼吸都為之一滯的時間表。
“一個月內,拿出第一塊完美的、可用于實裝的樣品。”
沒有豪壯語,沒有慷慨陳詞。
只有理論,只有方案,只有時間表。
這份自信,這份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從容,讓在場的所有人為之折服。劉所長激動得渾身發抖,他看著蘇晚晴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座正在冉冉升起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