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笑,比他之前所有的冰冷和壓迫,都更讓蘇晚晴心頭一緊。
失控了。
她腦子里只剩下這三個字。
她精心準備的劇本,她預演了無數次的談判,在這一聲笑里,出現了第一個無法預測的岔路。
陸長風收斂了那絲笑意,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手肘撐在膝蓋上,整個人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子。那股無形的壓力,再次排山倒海般地籠罩過來。
他的目光,像兩把淬了寒冰的手術刀,要將她的靈魂寸寸剖開。
“你憑什么認為,”他開口,聲音比剛才更沉,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我會同意這個荒唐的提議?”
他把問題,又原封不動地,扔了回來。
狠,且毒。
他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讓她自己,去證明自己這份“提議”的價值。
蘇晚晴垂在身側的手,指甲已經深深陷進了掌心。她能感覺到一陣刺痛,但這痛楚,反而讓她那顆因為緊張而狂跳的心,瞬間冷靜了下來。
賭局已經開場,她沒有退路。
她抬起頭,迎著他那幾乎能將人吞噬的目光,唇角,竟然也勾起了一抹極淡的弧度。
“憑你需要一個擋箭牌。”
她的聲音不大,卻像一顆釘子,精準地,敲進了木板里。
看到陸長風的眉峰幾不可查地一挑,她知道,自己敲對了地方。
她沒有給他反問的機會,語速不快,卻條理清晰地繼續往下說,像是在解一道精密的數學題。
“陸營長,今年二十八歲。這個年紀,在部隊里,在你的家鄉,都算得上是‘大齡’。你戰功赫赫,前途無量,卻至今未婚,想必,家里給的壓力不小。”
“你的身份地位,也注定會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那些沖著你‘陸太太’位置來的女人,她們的目的,比我復雜得多,也比我,難纏得多。”
她每說一句,陸長風的眼神就沉一分。
蘇晚晴像是沒有察覺,她往前探了探身子,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了些許,聲音也壓低了幾分,像是在分享一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秘密。
“娶一個知根知底,沒有感情糾葛,不會給你惹麻煩,還能隨時‘和平分手’的妻子,幫你擋掉所有明里暗里的催促和騷擾。”
她頓了頓,最后給出了她的結論,字字誅心。
“對你來說,這是一筆,最劃算的買賣。”
話音落下。
屋子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陸長風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
這個女人……
她分析得,竟然全對。
他確實被家里催婚催得頭疼,更被一些女同志過度的“熱情”搞得不勝其煩。他厭惡那些女人看他時,眼神里毫不掩飾的算計和圖謀。她們圖他的地位,圖他的前程,圖他能帶來的榮光。
可眼前這個,不一樣。
她的眼睛里,干凈得可怕。
沒有愛慕,沒有算計,只有一種純粹的,近乎冷酷的交易姿態。
她把他,當成了一個解決問題的合作對象。
一個跳板。
一個庇護所。
僅此而已。
這種被當成工具的感覺,本該讓他憤怒。可不知為何,他心底深處,卻竄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的……興奮。
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審視眼前的這個女人。
她太瘦了,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可那纖細的身體里,卻蘊藏著一種,連他都為之側目的,堅韌不拔的力量。
她不是需要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菟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