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牢內,時間失去了意義。
唯有無處不在的陰冷、潮濕,以及濃郁到化不開的血腥腐臭氣息,提醒著囚徒們身處何地。
鐵籠外的通道中,偶爾會響起沉重的腳步聲和鐵鏈拖曳的聲音,那是幽冥宮弟子在提審或處理“祭品”,每一次聲響,都會引起牢籠內一陣壓抑的嗚咽和絕望的顫抖。
謝塵所在的鐵籠位于地牢較深處,相對偏僻。他盤膝坐在冰冷的、沾滿污穢的地面上,雙目微闔,如同老僧入定。
手腳上的特制鐐銬不斷散發著陰寒之氣,試圖侵蝕他的經脈,壓制他的靈力,但那點靈臺深處的神秘光點,似乎對這種負面能量有著天然的排斥,在其周圍形成了一層極淡的無形屏障,使得侵蝕效果大打折扣。
而《萬劫不滅體》的功法,更是在這種極端環境下,自行緩慢運轉起來。這門功法本就是在劫難中磨礪己身,追求不滅的道。
此刻,周圍濃郁的死氣、怨氣、穢氣,對于尋常修士而是劇毒,但對于修煉此功的謝塵來說,反而成了一種另類的“資糧”。
他并未主動吸收這些負面能量,而是引導功法,模擬其特性,以其為磨刀石,來錘煉自身的肉身和意志。
鐐銬的壓制,牢籠的禁錮,環境的污濁,都成了他“渡劫”的一部分。
在這種近乎自虐的修煉中,謝塵的心神反而進入了一種奇特的空明狀態。
外界的一切紛擾仿佛遠去,只剩下自身與這方天地的對抗與融合。
他不再去刻意思考如何脫困,而是將全部心神沉入對自身、對功法、對這片死亡之地的感悟中。
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與靈臺深處那點光點的聯系,似乎在這種極致的靜默與壓力下,變得緊密了一絲。
雖然依舊無法主動溝通,但那光點散發出的微弱暖意,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守護著他心神不墜。
他甚至開始嘗試,去感悟這地牢中充斥的死亡與怨憎的“道”。
死亡,并非一切的終結,亦是輪回的開端,是生命另一種形式的沉淀。怨憎,是極致的情緒,蘊含著強大的精神力量。
這些被幽冥宮視為養料的力量,其本質并非純粹邪惡,只是被扭曲和利用了。《萬劫不滅體》,包羅萬象,萬劫不滅。
那么,這死亡之劫,怨憎之劫,是否也在“萬劫”之中?能否被領悟,甚至被駕馭?
這個念頭一出,謝塵的道心仿佛被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他不再僅僅是被動抵抗環境的侵蝕,而是開始主動以神識去“觸摸”、去“解析”周圍那濃郁的死氣怨氣。
這個過程極其危險,稍有不慎便可能心神被污,萬劫不復。
但謝塵的神魂有光點守護,道心因千年閱歷而堅韌,竟讓他在這條險峻的道路上,一步步艱難前行。
他“看”到了死氣中蘊含的沉寂與終結之意,也“看”到了怨氣中糾纏的不甘與執念。
這些負面能量,如同狂暴的洪流,但若能領悟其運行規律,未必不能找到引導甚至利用的方法。
當然,他現在還遠遠做不到駕馭,僅僅是初步的感悟,已讓他心神損耗巨大,臉色蒼白。
但他能感覺到,自己對力量的本質,對劫難的理解,更深了一層。
靈臺雖然依舊破碎,但那層由《萬劫不滅體》構筑的壁壘,卻在死氣的磨礪下,變得更加凝實和……包容?
就在謝塵沉浸于這種危險的悟道狀態時,他并未察覺,胸前的青色玉佩,再次散發出一絲微弱的溫熱。
玉佩上的符文流轉,將一絲極其精純平和的生機之力,悄然渡入他的體內,護住他的心脈本源,抵消著悟道帶來的部分負面影響。
同時,一縷若有若無、帶著欣慰與復雜情緒的嘆息,仿佛跨越了空間,在他心湖中輕輕響起,卻又瞬間消失,如同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