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上的死寂，仿佛被凍結的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

楊磊臉上的怒容像是瞬間凝固的火山巖漿，在那片刻的僵硬之后，是更加洶涌的暗流在眼底翻騰。

他死死地盯著林恒，那眼神銳利得像要剝開林恒的皮肉，看清里面到底藏著什么膽大包天的東西。

這小子……

從昨天報到，到剛才跑完三公里，一直都是一副低眉順眼、人畜無害的樣子。

雖然體能好得不像新兵，但也沒表現出任何刺頭兒的跡象。

楊磊甚至還閃過一個念頭，覺得這退役兵或許是懂規矩，想在部隊里安安穩穩混日子，所以才刻意低調。

可現在看來……

狗屁的低調！

狗屁的安穩！

這小子分明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就等著他把話說絕，把火氣拱到最高點的時候，再跳出來，給他來這么一手！

當著全班新兵的面，當著可能路過的其他班排，甚至可能驚動連部干部的面！

挑戰班長？！

還是用這種“比劃比劃”、“看看差距”的輕描淡寫的語氣？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這是赤裸裸地打臉！

一股血氣直沖楊磊的腦門，太陽穴突突地跳，牙關下意識地咬緊，發出“咯吱”的輕響。

他帶兵以來，什么樣的兵痞刺頭沒見過？

可像林恒這樣，在新兵第二天，就敢這么明目張膽頂撞班長的，還真是頭一遭！

“班長，怎么說？”

林恒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調子，仿佛只是在問晚上吃什么。

可這平靜的語調，落在楊磊耳中，卻比任何激烈的辭都更具煽動性。

這小子，甚至連一絲緊張都沒有！

他憑什么？！

楊磊的目光掃過周圍。

地上那些癱軟的新兵，此刻都忘了疼痛和疲憊，一個個瞪圓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大氣不敢喘，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他們的眼神里，混雜著震驚、難以置信，以及……一絲隱藏不住的興奮和期待。

不遠處，訓練場邊緣，靠著單杠的兩個身影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是三班長曹放和四班長李想。

曹放是個精瘦的漢子，臉上總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旁邊的李想。

“哎，老李，看那邊。”

李想是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性子相對沉穩，聞順著曹放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林恒和楊磊對峙的場面。

“喲呵？”李想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楊磊那班里的？那個兵是誰？膽子挺肥啊。”

“還能是誰，就昨天那個退役回來的大學生兵唄，叫林恒。”曹放嘿嘿一笑，眼神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光芒，“昨天我還納悶呢，看著挺老實的一個兵，怎么讓楊磊給分到九班去了，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有點意思。”李想摸了摸下巴，“楊磊那暴脾氣，這下有好戲看了。”

兩人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掐滅了煙頭，饒有興致地朝這邊走了幾步，找了個更佳的“觀影”位置。

周圍的目光，有震驚，有好奇，有幸災樂禍，像無數根細密的針，扎在楊磊的背上。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

騎虎難下！

這個時候，他要是慫了，以后還怎么帶兵？九班這些新兵蛋子還不翻了天去？他楊磊在整個新兵連，乃至整個營里的面子往哪擱？

跑？

比就比！

他就不信了，自己一個常年在訓練場上摸爬滾打的老兵班長，會跑不過一個退役兩年，養尊處優的大學生？！

剛才的三公里，這小子確實輕松，但這不代表他長跑耐力就一定強過自己！

也許，這小子只是爆發力好，耐力是短板呢？

對！一定是這樣！

必須給他一個教訓！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讓他知道，軍隊不是他想當然的地方，班長的權威不容挑釁！

楊磊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怒火，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近乎猙獰的笑容。

“好！”

一個字，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

“很好！”

他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要貼到林恒的臉上，眼神陰鷙地盯著他。

“林恒是吧？既然你這么有‘自信’，這么想‘見識見識’，那我就成全你！”

“剛才那三公里，就算是熱身了。”

楊磊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狠勁。

“咱們也別搞那些虛的，就這訓練場，標準四百米跑道！”

“七公里！”

“怎么樣？敢不敢？！”

七公里！

加上剛才的三公里武裝越越野，那就是整整十公里！

而且剛才雖然裝備不重，但也消耗了不少體力。現在緊接著再來一個七公里競速跑？

新兵們倒吸一口涼氣。

這強度……太狠了！